左光先的火炮营和骑卒位于正中的位置,在左光先大营外面是赵仕常等人所领的秦兵四营,再外围才是贺人龙、段树功、王国、冷士贞、李师道、姚信、杨天华等客军,当段树功和李师道等人奉命赶来牙营议兵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酒席和一脸笑意的洪承畴等上官。
营帘一掀开,酒菜香气和莺歌燕舞就跟李师道等武夫撞了个满怀,只见王国和姚信等武夫不知何时都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个个怀里都是左拥右抱,跟这些武夫对座的文官们也是边吃酒菜边跟掳来的军妓嬉戏歌唱,若非牙营是一军中心,只怕早就白日宣淫了。
火器大总管居然也在其中,不过还算本分,没去碰那些莺莺燕燕,只是低头喝酒吃肉,洪承畴座在上位,两个脸上带着血痕的军妓侍奉在他左右,瞧见李师道等武夫进来,大胡子洪承畴立时起身,抱拳笑道:“各位将军,真是让洪某好等啊!来来来,快些就座吃喝!”
说罢一挥手,呵斥身后军妓道:“还不伺候各位将军落座?是想吃鞭子了吗!”然后又对李师道等人和颜悦色道:“洪某军务劳累,今天就不凑热闹了,有事找这些妓子就是。”
“今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跟出击王佐挂!”
王国哈哈大笑,拍手道:“原来有这等人间美味艳福,我便是洪参政也舍不得卖命打仗啊,来来来,诸位但且就座,至于那些烦心事,等这一夜快活过了,再说也不迟!”
李师道一语不发,任由军妓把他坐下,汗臭骚气顿时充斥在鼻口之间,身边女人衣衫褴褛,
大约三十岁,满脸都是血红的鞭痕,一双眼睛哭得绯红,不知道是哪里掳来的。
“将军行军劳顿,后面备了热水……”
女人一副哭腔,听得洪承畴勃然大怒,道:“你这叛国的盗贼,还敢哭!惹恼了相公,把你送给下面士卒,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人,掌嘴!什么时候不哭了,就不再打!”
两名武士冲上来,揪住女人劈面乱扇耳光,打得女人口鼻来血。
一通毒打完,女人不哭了,换上僵硬笑意,粗手伸上来拽住李师道衣袖,不由分说就要往后头走,李师道死命挣扎,不想这健妇力气极大,一时竟然挣脱不得,在座武夫都是满脸淫笑,让他快去,却听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哼道:“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李师道端坐在位子上,任凭健妇使劲也是纹丝不动。
左光先见状,使了个眼色,一个更健壮的田妇就跑了上来,两个女人一起使劲,把李师道拽了起来,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岂料李师道骤然变色,操起刀背把两个女人打翻在地!
左光先一拍桌案,呵斥道:“李军使这是何意!莫非本官怠慢了你?”
“师道深受国恩,值此国难之际,岂敢在军营重地白日宣淫!”
这话一说出来,堂上文武个个变色,贺人龙挺剑而起,厉声道:“李师道!照你这意思,你是在说大家都是对皇帝旨意推诿怠慢的跋扈之臣吗?你在暗示什么?你在影射什么!”ωωω.χΙυΜЬ.Cǒm
李师道同样拔刀出鞘,大骂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汉家兴师,禁不义,除残暴也!尔等所为,与建奴何异?真是歪嘴和尚念不了真经,狗肉不上台面,简直要笑死人!”
“天道昭昭,变者恒通……”
左光先刚想帮腔,却被李师道一记暴喝打断。
“够了!”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遍地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社稷化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值此汉家炼狱之时,尔等衣冠有何作为?”
几句话说得在座不少读书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个个涨红了脸,就连洪承畴,脸上也憋成了猪肝紫,被一个丘八这么羞辱,真是难堪,艾判官阴恻恻道:“李将军到底想说甚么?”
“我说的是贺人龙那个畜牲,跟诸位君子有什么关系?”
贺人龙大怒,叫道:“李师道!不要以为有王正贤撑腰我就不敢杀你!”
“我刀未尝不快!你敢与我走砍?”
李师道后退三步,持刀弓身做出攻击姿态。
“好了,退下。”
洪承畴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竟然挥手让贺人龙退下。
“哼!你等着!”
贺人龙退下之际,仍不忘放话威胁。
李师道喝道:“不要等,老子早晚先杀了你全家!”
眼见两人又要动起手来,众人连忙制止。
洪承畴不理会,径直起身道:“今天把诸位叫到这里来,是想跟说一件事,所谓耳听六路眼观八面方能希图得胜,如今我军各自为战,缺乏节制,因此我意更营制,立监司。”
这下倒是宁夏副将段树功先炸毛了,大声道:“立甚么监司?”
左光先道:“就是科臣督军,尔等阵前带兵厮杀即可。”
段树功很不高兴,道:“军中已有中官监察,上官何以使人复夺兵权?况且我宁夏之师自有总兵管带,就是陕西省上,也无须遵从,参政战时为帅则已,再拿我兵权为何?”
说着更是一顶帽子扣过去,阴阳怪气道:“我看某些人是有反意!”
一句话就把左光先所有想说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在座文官更是骤然变色,洪承畴咳了一声,笑意盈盈道:“罢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段将军不同意就算了,走,出去看武戏!”
不待武夫们分辨,一队武士就开了进来,秦将赵仕常伸手请道:“今日奉上官之命,安排我秦营健卒演一出好武戏给诸位看看,请诸位同僚移步牙前武场,看我秦兵如何。”
一个个顾不得胀得要命的膀胱,小小而快快地挪动脚步,跟着洪承畴一行出营,果然是一群马弓手在牙前演武射箭,射杀绑在柱子上的流贼,嘤嘤哭声听得人心里麻麻地悲伤。
洪承畴抚了一把大胡子,笑道:“明日出兵讨贼,军事就拜托诸位了,你们客军在外劳苦,每月禄米也没有,说起来也痛心呢,请诸位受洪承畴一拜,大家都好好为国家尽力。”
说罢对武夫们深深一拜,李师道等人都作揖道谢,洪承畴却收起笑意,斥责宁夏副将段树功道:“你纵容部下跟李师道打群架,不管王国放火激起凉军营啸,段将军知错吗?”
段树功看了李师道一眼,冷冷道:“那厮就是个响马,没杀他就是给王正贤面子了,况且那厮也害了我的人,用火器打死打伤三百多军卒,现在上官要追究,却不管李师道那厮?还有,段某是边师镇将,参政省官也,按制无权罚我,某是非对错,自有军部长官裁决。”
段树功这番充满对抗意味的辩解听得在场文官皱眉,洪承畴高声将他喝止,命令武士扒下段树功的帽子和袍带,又命人割了他的头发和胡子,然后就地鞭笞三十,以为惩罚羞辱,段树功兀自不肯服软,高声叫骂道:“杂种辱我太甚,贺总兵已经入陕,到时要你好看!”
洪承畴不怒反笑,大喝一声:“大胆段树功,竟敢在军营重地喝酒纵乐!来人哪,给我绑了!”
段树功大惊!
王国大惊!
李师道同样大惊!
在场匹夫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这……这样也行?这栽赃嫁祸还能再明显点吗?
但是又一想,对啊,这里就这么些人,洪承畴是上官,说他喝酒就是喝酒,两名士兵立即扑上去,将段树功撂倒在地,参将王国想跑出去搬救兵,被洪承畴一刀背当场打昏死。
段树功本身就是个暴脾气,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洪承畴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羞辱陷害自己,顿时怒火冲天,忍不住冲洪承畴大吼起来:“入你妈妈个毛,洪承畴你敢阴老子?”
赵仕常狠狠揍了他一拳,疼得段树功龇牙咧嘴,缓过来气之后,段树功越发怒不可遏,禁不住又叫道:“洪承畴,你敢阴老子,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你别让老子活着出去!”
这种话是一个人火冒三丈时的泄愤之语,说起来也很常见,尤其是段树功这种行伍多年的老丘八,更是口头禅,但是他死就死在这口头禅上了,洪承畴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一本正经的喝道:“跋扈段树功,竟敢对差官行凶!”
声音很大,外边的人都听到了,包括段树功在外面等候的亲兵,段副将刚才那句弄死你是来真的?他居然真敢对上官行凶?洪承畴厉声道:“你有十大杀头罪状,你知道吗!”
“依照我朝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大将带兵在外,必须接受文官和中人的监察,你却这边一人专制,仗着总兵贺虎臣的威风,军马钱粮一概都不接受本官核查,此一该杀!”
“人臣之罪,莫大于欺君!你交给军部的公文全都在蒙骗,杀害难民,假冒战功,此二该杀!昨晚你当众说,在宜川驻兵,取西安易如反掌,大逆不道,有割据反意,三该杀!”
“夏镇每年银米几十万,你部士卒却积饷二十一月,每月只发几斗粗粮,以至于入陕以来军纪最差,你们这群宁夏国虫跟贺虎臣一起欺上瞒下,侵占军粮,残害士卒,四该杀!
”骚扰友军驻地,以至于凉军营啸,还敢炮轰本官军营,你部行军途中,士卒数次鼓噪讨饷,你却不作为,任凭士卒胡来,一路烧杀抢掠,自己做盗贼,还想投闯,七该杀。”
“纵容部将强奸民间女子,不知国法军纪,以至军卒效仿,使得百姓仇国,八该杀。抓捕难民,为你徭役开道,不听从的就被杀死,一路白骨累累,九该杀。宁夏设镇多年,你身为宁夏镇将,却不能收复一寸土地,坐地观望,姑息养敌,徒耗国家钱粮,十该杀!”
“这十大罪状,你服是不服!”
洪承畴宣布完罪状,段树功丧魂失魄,说不出话来,只是叩头请免一死。说实话,这些罪状,不但宁夏军,李师道等人也一样,全军就没有不这么干的,但此时变成了杀人理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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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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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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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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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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