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林中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笛声。这笛声初听之下平平无奇,就如同牧民吹奏的寻常曲调一般。可音律随风徐徐送来,云歌想要抵御其干扰却也是不能。此时他心中万千杂念本就在横冲直撞,而那笛声一到,诸般异象更是群魔乱舞。忽而邪祟魅影环绕欺近,忽而精灵魔怪张牙舞爪,间有神号鬼哭禽鸣兽啸,一时如细波缓缓推移,一时又如巨浸汹涌滔天。云歌刚开始还能运功稍作抵抗,可吹笛之人的功力似乎远在自己之上,只听那笛声源源不绝,时疾时徐,与他所练的心法互为抵冲,两相交逼之下,云歌只觉身上难受之极,骤如抱冰卧雪,骤如沸水淋身,当下再难以运功抵挡,只得任人宰割,同时一阵恐惧漫上心头:吹笛之人究竟是谁,恁的了得,与我又有何仇怨,瞧来今天命丧于此了!
可是说来也奇怪,一旦云歌不运功抵御时,那笛声似乎反而能够助他返本归元。他立刻明白过来,于是不再去理会那笛声,连体内乱窜的真气、头脑中的杂乱异象也通通不再理会,最后索性连护身结界都尽数撤了去。过不多时,笛声渐渐弱下去,最终止歇,而云歌方才所经历的诸般险象也随之烟消云散。
云歌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刚刚笛声传来的方向一拜再拜,口中不住地道:“多谢师哥救命!”
竹林深处这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云宸便从林中走了出来。他手上握着一支竹笛,虎着脸,走到云歌面前抬手就用笛子去敲打师弟的头。这一下并不用力,可是云歌知道一会儿免不了要挨师兄一顿骂,所以故意作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一面使劲嚷嚷着“疼死了”——他知道云宸很吃他这一套。
“少给我装。”云宸果然心软,“我根本没使劲。”
“还说没使劲儿,你看这不是都起包了?!”云歌胡搅蛮缠起来,把头凑过去非要给云宸看不可。
“你别给我嬉皮笑脸!”云宸将师弟推开,仍是一副严厉口气,“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他话还没说完,却发现云歌被自己轻轻一推之下竟然就倒了下去。云宸慌忙扶住师弟,手指顺势往他脉搏上一搭,脉象虽无大碍,但虚浮无力,显然是受了内伤。再往他脸上瞧去,发现他一张汗涔涔的脸上虚疲已极。
云歌倒在云宸的臂弯里无力地笑了笑,说:“师哥,我有点难受,你先别骂我了。”
“别说话。”云宸将师弟的手紧紧握住。云歌不再说话,缓缓闭住眼睛。随后便觉有一股灼热的真气从师兄掌中源源不断地传入自己体内,周流几转,漫经四肢百骸,竟是说不出的受用。云宸道:“师尊早就说过,灵犀六识与咱们此前所学的所有咒术都不同,稍有差错便可能危及性命。你不要命了吗,竟敢一个人偷偷来练?你现在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说着,掌中加力,一股股更加充盈丰沛的真气直灌入了云歌体内。
云歌仍闭着眼睛,却紧紧抿着嘴唇,半晌方道:“要不是因为我,你和二师兄恐怕早已经突破第五重天、第六重天了……”
“那么你觉得自己拖累了我们两个?”
云歌把脸往旁边一别,闭口不答。
云宸却突然笑了:“我们小师弟长大了嘛,知道不给师哥们添麻烦了。”
云歌却没有笑,他睁开眼睛,一本正经地对云宸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了,你别动不动就拿出哄孩子的口气。”
云宸心中觉得好笑,口中却郑重其事道:“行,那我有几句说给男人听的话,你听是不听?”
云歌忙挣扎坐起,正色道:“师哥请讲。”他平日里如同猴儿一样贪玩好动,此时为表严肃,五官各自用力,模样反而甚是滑稽,云宸只好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第一,”云宸道,“是男人就要守规矩,那灵犀六识师尊早已嘱过修炼之法,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偷偷一人独练,你可有异言?”www.xiumb.com
“没有。”
云宸接着道:“第二,咱们师兄弟三人一向同气连枝,今后谁也不许再存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念头。否则,神功难成倒在其次,坏我三人手足之谊岂不令人心寒?”
云歌说:“怕只怕二师兄不这么想。”
“胡说八道!”云宸打断他的话,“难道从小到大,你二师兄不疼你吗?”
云歌想了想,小声嘀咕说:“疼也是疼的。”
“那你还有何话说?”
云歌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回道:“我听师哥的便是。”
“这就对了。”云宸冲师弟笑着点点头,“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邱婆婆整个晚上没见着你,一个劲儿地问呢。”说着便将云歌搀起。
云歌的顽童性子又来了,说什么也不肯自己走路,硬缠着师哥背他回去。云宸笑道:“刚刚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怎么这会儿又要磨人?”云歌不等他说完,嘻嘻一笑便跃上了他的后背,手脚果如猴子爬树一般将云宸牢牢箍住。
“师哥还记不记得上次这样背我是什么时候的事?”云歌问。
云宸侧过半张脸,笑道:“我可记不住。回回都是你死皮赖脸让人背,说得好像我乐意似的。”
“是我十二岁那年。”云歌说,“你肯定记得,那回我在山顶一处高崖上练功,不知道那悬崖底下镇着北海潜蛟,险些被那畜生要了性命,当时你就背着我跟那它斗法,自己也受了一身伤,又背着我上无极崖求师尊救命。”
云宸笑道:“你倒好意思提,从小你就没让人省过心。”
云歌听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忽而转念一想,自己伏在云宸背上,他哪里看得见?于是不以为然道:“又不是我把它唤醒的。”
云宸“呸”了一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年你刚学会使‘长空啸’,成日价跑到山顶去练,山中鸟兽被你吵得不得安宁那也罢了,那北海潜蛟被镇在崖底沉睡了近百年也被你吵醒了。”
此事在当年可谓非同小可,云歌为此被师尊好一顿责罚。可他如今听师哥当成笑话来讲,不禁哈哈大笑。“也真是奇了。”他说,“好像每一次我遇到危险,师哥总能及时赶到救我。十二岁如此,今天还是这样。”
“所以等你伤养好了,换你来背我。”
“我才不要!”
师兄弟俩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忽听远处隐隐传来吵嚷之声。云宸马上停下脚步,凝神辨别声音的来处。
“好像是逍遥峰那边传来的。”云歌说,“难道是……”
“忘执塔。”兄弟俩异口同声。
云歌急道:“莫非又是上次来闯山的那个黑衣人?”
云宸将师弟放下,嘱道:“我去看看,你有伤在身,先回邛鸿院去。”说罢,脚下一踏,身体凌空跃起,几个起落后,便已在数十丈之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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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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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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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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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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