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巾被扯了下来,林淮安微微一愣。
倒不是这女悍匪很丑或者很美,这种垂危闭目的状况下,也看不出太多。
但是对方的格外高挺的鼻梁,眼窝,骨相什么的,却和汉人大不一样?
“色目人?”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经历过五胡乱华什么,但是之前的大魏帝国和北方的摩擦一直不断,等到大魏分崩离析,北方已经出现了不少胡人为主的国家,以突厥,鲜卑,波斯,党项为主,触角甚至延伸至黄河沿岸,与中原交流密切。
在中原地区,色目人不算罕见,不过到得这江南,确实算稀有了。
林淮安翻动了一下对方的眼皮。
露出一对浅蓝色的眼睛。
果然……
有色目人血统。
林淮安只是看了一眼,便放开,后世见的老外多了,不至于大惊小怪,只是在触到对方额头的时候,微微皱眉……温度有些高。
血虽然止住了,但是这么重的伤。
止血只是第一关而已,最怕的还是伤口感染,在如今这种环境下,那是绝对致命的。
只是条件有限,林淮安也没有太多办法,润湿后擦拭对方的额头,脖子等地方降温,然后过一段时间,就用叶子盛水滴进对方干涸的嘴唇里。
能做的只有这些,其他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中午的时间,他在四周转了转,观察了一番地形,继续挖掘草药和一些可吃的野果,这时候脑海中的搜索功能便派上了用场,有了庞大的资料库,至少不担心采错了食物中毒。
就这样到得将近傍晚,林淮安一边哼着“独自走下长坂坡月光太温柔……曹操不啰嗦一心要拿荆州……”走回到溪边,拉开那丛茅草,看到茅草下空荡荡,歌声戛然而止……
一冰凉的硬物抵住他的后背。
略微滚烫的气息吹拂在他脖子上,除此外没有任何声音。
林淮安缓缓举起手:“不要动手,自己人!”
“谁和你自己人了?”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中气不足,却又别有一番坚韧和杀机。
“怎么不算呢。”林淮安解释:“你看昨晚我杀了那个官兵,救了你一命,后来你倒在山里,又是我把你搬到了这里,给你上了药,若没有我,你多半被山猪野狼叼走了,算起来又救了你一次,你欠了我两条性命,当然我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林淮安语气不徐不疾,循循吐出,这种语言技巧他辅修心理学的时候专门练习过,对方但凡不是一个冷血的疯子,肯定会受到一定影响……他明显感觉到抵住自己的硬物没有那么锋锐了。
“你脱……动了我衣服!”随后,那杀机却陡然又强烈起来:“淫贼,该死!”
感觉到后背刺痛,锋利的硬物刺破了他的表皮,林淮安心脏漏跳了几拍,随后他的语气便急促了几分:“你何以羞辱我!我是医生……郎中,你的伤口太多,衣服又沾满了泥尘,我若不解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我又怎么上药……何况,我只是解了外衣,内里只是帮你清洗了伤口,医者父母心,患者对我而言,和儿女无异,我怎会生出龌蹉心思!你若要杀,便直接动手,休侮了我的名声!”
说至后来,林淮安拍地而起,竟似完全忘记了被对方用利器威胁,脸色激动通红,双手挥舞。
后面久久没有声音,不过那锋利之物也没有刺下来。
过了许久,一道声音呐呐响起:“我,我怎知你是郎中。”
背对着的林淮安用力揉了一下用力过猛,差点脱臼的下颚,微微吐出一口气,脸色严肃的转过身来,面对着半蹲在地的黑衣……悍匪,她看起来不会超过十八岁,或许还要更小,色目人通常会显得早熟。
醒过来的她,脸庞明显灵动了许多,带着异域风情,却又不失东方人的柔和,应该不是纯种的色目人。
一头褐色的长发垂落,带着天然的卷曲,手上握着一只发簪……想来便是刚才的凶器了。
“你不知道,也不会看的吗?你身上的伤口,敷着草药,我若要对你行不轨,不会先绑着你吗?我知道你武功挺厉害的……”林淮安冷哼。
女匪使劲绷着脸,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惶然却出卖了她。
当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道德制高点被人占据的卑弱,她低着头,不吭声了。
林淮安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的将手里一把沙子松开,知道到了这时候,自己肯定安全了,别看这女匪悍勇不可挡,可是无论年龄,见识,对于人心的把握实际上是远远不如林淮安的。
“快坐下吧,你的伤口又渗血了。”林淮安收敛了愤怒的语调,变得平静柔和起来。
女匪没有抬头,也没有吭声,但是过了几秒钟,她缓缓坐下来。
林淮安走到她身旁,观察了一下,斟酌语气:“你的几个伤口需要重新包扎,不然的话,不好愈合。”
见女匪没什么反应,林淮安又道:“医者父母心……”wWW.ΧìǔΜЬ.CǒΜ
“你是谁父母……老气横秋……你才几岁……”女匪终于有反应了,抬头撇了林淮安一眼,又飞快移开。
“既然你觉得我小,那就更不必在意了。”林淮安摊了摊手。
女匪终于被说动了,缓缓躺下,龙小山取来几种止血的草药,用石头捣碎,做成糊饼状,揭开了女匪身上几处绑带,这些地方之前便被林淮安撕开过,此时再被揭开,女匪的身体绷直,脸也侧过一旁,一动不敢动。
林淮安觉得好笑,随后又觉得感叹。
在前世,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算得了什么,男女之间一夜上床的比比皆是。
不过在男女大防的古代,据说有摸了摸手,便觉得羞辱自杀的,他倒没有了调笑的心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认识一下,我叫林淮安。”林淮安一边换药,一边问道。
“……二丫。”
“二丫?”
“恩,雷二丫!”
林淮安嘴角抽搐,这名字……配上一张异域风情的面孔,总觉得有种李奥纳多改名李二狗的违和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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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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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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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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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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