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扎姨娘惊恐,糊花大黑脸迎起来,她一手搁在肚子上,一手向意玲珑招摇,道:“放下,放下。”
意玲珑气火正盛,哪里肯听,想是他们威胁娜扎姨娘,娜扎姨娘才这般来劝阻,遂而将椅子脱手,狠狠砸过去。众人四下逃散,庒琂和大奶奶躲避不及,那椅子正正砸在她们面前。庒琂吓得花容失色,身子脚尖左闪右摆,摇摇欲坠,幸好三喜狠命扶着,而大奶奶已瘫倒在地。
庄玳和庄璞护着其他姐妹后退。
那时,庄璞欲要出口制止,意玲珑又抡起另外一把椅子。他吓得不知所措,对丫头仆子们忙喊:“愣着做什么,给我拿下,拿下!”
丫头仆子更是不敢近,远远躲去了。
眼看就要砸过来了,庄玳不顾安危先冲往庒琂那边,要替她遮挡。此处行为,庄玳没想其他,觉着庒琂在一年前救过自己,也是这般挺身而出,此时此刻与一年前正是相同,他该报答她。
庒琂和三喜此刻正把大奶奶扶起。
娜扎姨娘原本站着叫意玲珑住手,可她不听,于是,姨娘启步向前,求道:“姑娘放下,放下吧!”
声音犹在,意玲珑呼的一声,骂道:“砸死这些不要脸的。”又往庒琂那边砸去。
众人看椅子飞去的方向,俱惊恐乱叫,让庄玳和庒琂闪开。
椅子似箭。
惊呼彼伏。
忽然,一根红绸布绳从栏杆外绕卷袭来,套在椅子腿上,那绳子向后拉扯,椅子被活生生撤走,落在栏杆处的地上。众人随着椅子转移视线,看望栏杆外,那处,肃远一手提袍摆,一手扯住红绸布绳,身子立在杆子上,金鸡独立之状。
所有人深叹庆幸,呼出一口气,如水中鱼群一般,蜂拥去栏杆外头寻肃远保护。
肃远从栏杆上跃下,从容镇定。意玲珑以为要交手了,便展开手势,欲发起进攻。此时,娜扎姨娘上来拉住她,道:“姑娘,人多你打不过,不要打了吧。”
意玲珑怜惜地看了一眼娜扎姨娘鼓起的肚子,道:“娘子没事儿?他们还把你怎么着了?要是伤了哪里尽管告诉我,就算他们人多我也要拼一架。”
娜扎姨娘拉住她的手,道:“没人伤我。我们玩耍作赌,我输了。”
意玲珑冷笑道:“娘子啊娘子,你也太蠢了些,这干人明是联合来整治你呀!比伤害你皮肉骨头还不要脸的。”
说着,轻轻挪开娜扎姨娘的手。
旁边,庄玳扶住庒琂,三喜和大奶奶惊魂未定。
庒琂见要开打了,紧张不已,出声道:“姑娘,你好歹要讲个道理曲折吧!不明不白的冤枉人,还砸坏座椅,是什么道理?砸伤我们,我们不说什么,砸伤姨娘和肚子里的孩子,你担当得起么?”
意玲珑展开的手势当即收下,转头怒目瞠视庒琂,讽刺道:“讲真话,我打的就是你。不是你缘故,我二郎神怎会死去?要是因这会儿让娘子有不测,都是你,你们造成的!”
庄玳跺脚道:“你太蛮横了。我们好声好气待你跟姨娘,谁说你一句不是?谁碰你们一根手指头了。姨娘看我们读书写字有意思,自己过来跟我们搭话,我们才理的。我们玩我们的游戏,她自个儿加入,并非我们强人所难逼迫她。话说愿赌服输,她输了自然往她脸上抹黑墨水。你要是不服,问你家姨娘,看是与不是。”
庒琂头一次见庄玳发火,还是为自己抱不平,她心中略是震动。
意玲珑道:“即便如此,也是你们下了套引诱她,有句话怎么说的?叫‘请君入瓮’是吧?你们这些小人,就请我们家娘子入瓮,整治她了。我知晓你们个个看我们篱竹园不顺眼。我们娘子嘴巴笨拙说不过你们,但是有老子在,你们休想占一毫的便宜。”
庄玳被激怒了,跨了出来,直站到意玲珑面前,伸脖子大声道:“你有本事打我,都是我的主意。别吓唬我们家姐姐妹妹们。”
意玲珑哪里受得了庄玳的挑衅,一巴掌挥起,正要落到他脸上,刹那之间,肃远闪身而来,捏住她的手腕,冷静道:“姑娘休得无礼。”
意玲珑挣扎,与肃远过了几回手,终于脱了。她站定了身子,怒视肃远,道:“你又是谁?她们搬的救兵?果然呢,早早布局戏弄我家娘子,还伏下兵马等我来战。好险毒的招数啊你们。”
肃远觉得可笑,笑了一回,再道:“这儿是庄府习学的圣地,不是用来打架的。姑娘要是想打,跟她们打文墨架。动刀动枪舞脚弄拳,有失斯文。才刚我出手,得罪了。”
肃远抱拳。
意玲珑见他这样诚恳,怒气消缓些许。
再者,娜扎姨娘也上来道:“是三爷说的那样。姑娘,不打了,我们不要打了。”
这时,曹营官气喘吁吁从楼下上来,登步入三楼梯口,见众人面目惊恐,地上狼藉一片,他猛闪到一边,嗫嚅道:“哟,还真打呀!”指着地上那根红绸布绳,又笑道:“这东西还用不用?不用的话我捡下去挂好。外头门匾,都被肃远扯下来了。”
原来前几日庒琂借病没来折芳桂,兄弟姐妹几人有议论过她,庄玳和庄玝去镜花谢探望被拒,之后有一日,庄玳、曹营官去找肃远玩耍,肃远问及庒琂等人的情况,大有关心的意思。庄玳告知肃远,庒琂身子不适,已从折芳桂回镜花谢了。
肃远从庄玳口中获悉,想到是庒琂年去的旧伤未痊愈,要过来看望看望。因那几日不得空,忙着与人论学,值是官廷修《天朝会典》,就为这事搁着了没来。到这一日,在街上碰巧见到曹营官。
曹营官与张锦书的哥哥张郎在赌场玩了一夜,他们从赌场出来,输个身无分文,各自要散去,谁想半路遇见肃远。肃远问曹营官庄府里这两日有什么活动,曹说也没什么活动,就是去红楼折芳桂入学,很是无聊,他因此才偷懒出来玩乐玩乐。肃远想了一下子,跟那两人说等他忙完,待会一同去庄府。曹和张二人困得不得了,却不敢得罪肃远,摆着一副哭脸。肃远见状,给他们一包银子,让他们吃茶,稍作等待。得了银子,二人又去赌了。等肃远办完事,那两人又从赌场出来,又输得个底朝天。
三人到达庄府。张郎从庄府仆子口中听到,说自己的母亲跟妹妹来了,因怕被责怪,临近大门首,张郎灰不溜秋卷袍跑了,推托说肚子疼了一宿,实在忍不住要看医生去。
肃远和曹营官拦不住,由他走了。二人顺着庄府统府大道往里走,先到中府再转北府。在中府外头槐树底下,肃远提议说先进去看庒琂。曹营官心里明镜儿似的,应了,先行去知会叫人。一打听,里头的人说琂姑娘去北府红楼了呢。曹营官怕这样给肃远说,肃远不信,他便央求子素出来当面说。
子素出来,羞羞涩涩给肃远端礼。
肃远并无架子,也回了一礼。
子素说:“姑娘歇几日,今日去折芳桂了。爷要是早些来,她还不用去的。”
肃远喜道:“既这样,我去找他们去。”说罢,招手曹营官引路,略行几步,感觉子素仍站在那里,他便回头对子素笑道:“你也来吧,一个人在屋里多没意思。我知道你是有学问的。”
子素脸色微红,扭头惊羞,回镜花谢了。
肃远以为她不敢失礼,便没再说什么,满心欢喜向红楼去。
到了红楼外头,听到一众人在楼上争吵,还摔打东西。楼上伺候的丫头子寻得机会溜下来,要去报告太太呢,谁知撞上肃远。并告诉肃远说篱竹园的贼想要姑娘和爷们的命。肃远听了,安抚丫头道:“不要惊到你们太太老爷。我先上去看看。”
言语毕,肃远纵身一跃,将挂在折芳桂牌子上的大喜红花绸扯下,将之当绳子抛上楼作牵引,他借绸布绳的力往上飞跃。如此能迅速上楼看清情况。
丫头子和曹营官见肃远身手了得,看得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时,肃远已从二楼跃上三楼,曹营官和丫头子转身追了上来,到了二楼,丫头子不敢上,曹营官战战兢兢,不能不去啊。果然,等曹营官上到三楼,肃远已摆平险境。
眼下,肃远将手中的红绸绳扔给曹营官,道:“劳驾你的手,帮挂好。”
曹营官接后,道:“我这就去!”便噔噔又下楼去了。
余下。
众人目光俱围住意玲珑,意玲珑也知寡不敌众,遂而,道:“可惜啊,这么好的身手,不能安良除暴,却来助纣为虐。可惜了。”
肃远再抱拳,道:“这些人我都认识,且个个都是善者。平日手无缚鸡之力,只通得文墨诗书。姑娘有这等功夫,该在外头安良除暴,何必吓唬他们呢?”
意玲珑笑道:“不明白你说什么。这里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回去。等你们老爷问了,我们娘子说是你们的错,想要撵我们出去,容不得人。”
众人听闻,哭笑不得。
庄玳不乐意了,怒道:“你分明耍泼不讲道理。是你一上来便打人摔凳子,你可见我们碰你一手指头?”
意玲珑春风含笑,讽刺地勾了个眼神,媚向庄玳,道:“爷,我们家老父亲常说,带兵打仗,有什么匹夫之勇,有什么智取什么什么,我呢,不聪明,算是匹夫之勇,你们个个聪明啊,口仗比打仗厉害呢!那么多人唾沫星子,想淹死我们,还需动手的?”
言语间,拉住娜扎姨娘的手,道:“娘子,我们走!”
娜扎姨娘甩开她的手,道:“我说的话,你不听,你说的话,我为何要听。”摆出一副生气模样,不肯迈步离去。
同时,庄玳横手挡住意玲珑,道:“不给琂妹妹道歉不许走,你才刚砸伤了她。”
众人这才意识庒琂被砸,不知伤没伤着。于是,姐妹众人过去,嘘疼问痛,百般关切。
庒琂微笑应对,推脱说:“无妨,无妨!”实际上,那椅子砸下,她的脚被砸了一下,因怕惊吓大家,她忍痛没作声。如今,众人来关心,她一面说,一面皱眉头。
又见庄玳道:“你今日不给个道理,我们告诉太太,告诉老爷,再不济,我们告到寿中居老太太那儿去!”
意玲珑不怕威胁,叉腰挺胸道:“哟!才刚我还挺看得起你,火都没热呢,你居然对我泼水了?瞧瞧你们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意玲珑说着用手翻桌上的书,以示嘲讽。
庄玳道:“不消说这些话跟我套近乎,你伤我可以,伤我妹妹却不行的!知趣的,跟我琂妹妹致歉。我便原谅你。装疯卖愣说这些胡话做什么?自个儿说那么一堆,看是通顺不通顺了。”琇書網
意玲珑恶狠狠地对庄玳道:“狗屁不通也是姑奶奶说的,致歉?只有别人跟姑奶奶老子我致歉,没我致歉的。都是天下人对不起我,我没对不起人!”
庄玳瞪着她,拿她丝毫没办法,故而向肃远递眼色求助。肃远毕竟是外人,不好插手,只能劝和,再者,庒琂楚楚然的看着他,更不敢乱说什么了。于是,庄玳向庄璞道:“哥哥,你说句公道话。”
庄璞叹了一声,去角落处端碗筷包子,说:“凉了,我拿下去放。你们论个结果,我再上来。”他就这样下楼。
意玲珑嘿嘿作笑,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正坐下。
庒琂自然想小事化了,她对庄玳劝道:“三哥哥,算了。闹给太太知道,反而不好。这里是习学的地方,不是闹架的地方。你听我一回,算了吧!”
肃远也附和道:“姑娘说的很是。大家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
庒琂感激看了一眼肃远,肃远回敬笑容。
庄玳见二人眉目传情,有些醋意,更是愤怒了,道:“不可!”
意玲珑笑话道:“那你要怎样?有人说算了,那就算了呗,台阶我给你了,下不下由得你。主要是我们娘子不追究。我如今留下,权当陪我家娘子。别以为我愿意跟你们纠缠不休!”
众人无奈至极,庄琻站在姐妹们中间,愤怒着呢,几次想出口叱喝意玲珑,好在庄瑜和庄瑛、锦书拉扯住了。
边上的丫头子们见情势稳定,怯怯的上来捡起地上的东西。
庄琻啐丫头们道:“捡什么!人家还等着用呢!”
意玲珑没搭话。
娜扎姨娘拿出手绢,自顾擦拭脸,意玲珑起先没注意,当下注意到了,又开腔道:“这怎么说的?既然玩成这样,玩够了还不打水来给我们家娘子洗脸。别一会子我拿锅底来抹你们。”
没人愿意理她。
庒琂稍稍侧头对三喜道:“你去端水来。”
三喜不太愿意去,庒琂挤了眉头,再三示意,三喜这才去。
水来了,庒琂亲手接过,端往屏风后头去,还道:“姨娘,请里头来擦脸。”
此处是回避的意思。
肃远见庒琂这般大方,很是钦佩,又见她一拐一瘸,又很心疼。忽然之间,他对意玲珑百般反感,心里暗想,到底要惩罚她一下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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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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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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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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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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