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月就这么冷了,直娘贼这北地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草草燃起的篝火被一名浑身上下裹着厚重皮袄的大汉一脚踩灭,腾起的灰烬在冰冷的微风中飘荡了几下,进而消散不见——谁曾想出了古北口才七天光景,刚刚过了双集镇,北地的天上地下就已经全部换了模样。这场雪下得有点发邪,漫无边际的磅礴雪幕在半夜忽然笼罩下来,安安静静却又铺天盖地……
谢槐安是守后半夜的人,他被叫起来换班的时候天空已经被飘洒的雪花遮挡得严严实实,古怪的天气里没有风、只有雪,天地仿佛被纯白的巨蟒一口吞下,在一片寂静的夜里,大雪如幕。然后他听到了瘆人的哭嚎声,沿着雪幕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没见过北地苦寒的南方兵士自不用说,饶是从小生在北地、见惯了生死的辽人路护都已经不太能顶住。二十几人将大车放倒围成车城,不顾天寒地冻地取出弓弩、甲胄,硬是熬了整个后半夜,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大雪渐止,那恶鬼哭嚎般的声音方才渐渐褪去,紧绷了一整夜的军士们方才有时间瑟缩起来打盹。
相比起有些不明就里的汴梁探子,从没见过这等天象的北地辽人才是最不安的人。大雪封了路,马根本跑不动,萧家兄弟也不管不顾,天一亮便分头出去探路。耶律明蒲全身披甲,扛着他趁手的重锤在车城中不安地梭巡,谢槐安则被韩裳叫了过去,和曹凛、姚仲明凑到一起,围着两张地图指指点点。
“夜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野狼吗?”曹凛把手缩在袖子里,一面想要把两张图上的标记对到一起去,一面想给昨夜的事情找一个合理解释。作为大宋官家手中的鹰犬,他手里的地图自然不是凡品。哪怕记录的尽是地理兵要,那些笔触看上去也都是出自丹青大家之手、绘在上好的羊皮上、被妥帖地收拢在镶金的机扩匣子中,如果用手从上面拂过,甚至能看到那些丹青能够流动起来,勾勒出不同的彩线。而韩裳手里的那张图就残破得多,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上面半是契丹文半是汉文,还有血迹和修补的痕迹,显然是不知道倒过多少手了。
“不是野狼,声音不对。你们也都听到了,哪家的野狼会嚎成那个鬼样子,而且还叫一晚上不停。”韩裳皱着眉头,他看不懂皇城司那张华丽的地图,把自己那张破图压在上面,指着地图上一条大河答了话:“将军且看,我们在滦河西南岸,往东北五里,过河后便能看到北安州。昨天晚上那响动,十有八九是从那边传过来的。”xǐυmь.℃òm
“城中出了什么变动会有那么大的动静,总不能是女真蛮子把城屠了吧?”姚仲明瓮声瓮气地插了句话,兴许是在白沟河岸死战过一场的缘故,他一直对这些辽人路护抱着深深的敌意。平日里说话夹枪带棒,没来由地还会挑衅一下耶律明蒲那个看上去就没什么脑子的莽汉。
韩裳和谢槐安这一路上已经和他斗累了嘴,不及答话,倒是围在边上的军士们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城中有没有变动不好说,只是这一路上别说人了,连只野鸡野兔都没见着,忒地瘆人。”
“这时候还管那怪声作甚!我们就到城里面去,横竖总比呆在这野地里进退不得的强。”
“叫我说,那城里未必是好去处,我们这二十几号人现在甲胄刀兵齐全,在野地里来去如风,可陷在城里就不一定了,还是绕过去稳妥。”
曹凛被他们吵得有些心烦意乱,挥挥手止住了手下的讨论。他询问似地看向谢槐安,毕竟他皇城司虽然也算得上当世精锐,可那是在汴梁、在宋境,一个烟火号炮就能调动起遍布全国上下的暗桩明线。如今他们孤悬北境之外,周遭除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女真人就是雇来的残辽路护,不得不谨而慎之。
谢槐安倒也不含糊,竹筒倒豆子般干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要去大定府,绕不开北安州。况且这一路不见人烟,大伙心里终是没底。曹将军若是有所担心,分几个人扮作客商进程打探一下,大队人马留在城外策应便是。”
“谢兄弟当真思虑万全!”曹凛没有犹豫,拱手向谢槐安致谢行礼,当即令手下重新装车准备出发。这时候一夜的大雪也渐渐小了下来,四野里一片静悄悄的,只有这一队南来的人马在苦熬一夜之后有了些欢欣鼓舞的样子。对于大多数普通兵士来说,他们当兵吃粮,最怕上官犹豫不决。但凡拿出个主意出来,就是刀山火海他们提着脑袋去闯就是了。可大宋偏偏就少这样的官。不然也不会有宋辽、宋夏之间那一场又一场的惨败。好在这曹凛是官家亲卫出身,虽是武职,说起话来也硬气几分,关键时刻晓得轻重、泼得出胆。否则他也不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接下这拿命往北硬探的活计。他既然拿了主意,底下人自然无不遵从,就算是西军调来的姚仲明,也对他是五分的敬畏、五分的服气。
“萧家兄弟已经去北安州那边探了,雪天路难走,估计会晚。我们等他们回来再开拔吧。”韩裳踱着步,在曹凛身旁小声嘟哝了一句,他握刀的手松松紧紧,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始终说不出来,最后狠狠地剁了一下快冻麻的脚,说道:“不知怎么的,我这眼皮一直跳,他们不带个准话回来总是不踏实。”
在他边上戳着的谢槐安也是心事重重,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那只黑脸小猫,昨夜的大雪里这小畜生倒是机灵地缩到他怀中,一点都没有冻着,这时候正兴高采烈地舞着两个前爪,想要抓住四下里飘荡的雪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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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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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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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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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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