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对?”韩裳也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忽然间顿住,惹得一旁的皇城司众人和耶律明蒲都好奇地看过来。
“大小萧一定出事了!”谢槐安边说边给自己的角弓上弦,他话说得飞快,手脚也麻利得很,转眼间便把自己收拾停当,“雪天难行不假,萧家兄弟出去却是带着雪鞋的。这大雪天,他们不会往两侧散得太开,以那两人的脚程,往返二十里再慢也用不了两个时辰,这时候还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老韩!你陪他们守在这里,我和明蒲往河边接应一下!另外还想向曹将军讨一个烟火号炮,若听见炮响,不要犹豫,不要管我们,立刻往古北口撤!”谢槐安一口气说完,韩裳也反应了过来,只是他想不明白,萧家兄弟算得上是辽军精锐,两个名扬天下的远拦子究竟是遇上了什么,竟无声无息地被这场诡异磅礴的大雪拌住。
“两个人太少了,让仲明带个好手跟你们一起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曹凛取出两个号炮塞到他手里,让姚仲明跟着去照应是一方面,却也多少有监视的意思在里面。谢槐安没心思管那么多,只是点了一下头,算是谢过这只谨小慎微的胖狐狸。
不过就在这时,却听得乱哄哄的队伍里有人高声叫了起来:“几位大人,不用了,那边有人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方文,这个唯唯诺诺的金明池探花郎眼神倒是出奇的好。哪怕他把自己裹成个粽子,却还是一眼看见了远处雪原上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回来的是谁?”曹凛举起手,立时就有两名弩手上前,瞄准了远处的人影。毕竟离得太远,他们小心一些总是没有坏处。他们此时已经在这群辽人路护面前透了底,自然也不用藏着掖着,手中的家伙事早就已经齐装整备,就算是骤然遇上小队女真精骑,也有一战之力。
谢槐安给弓搭上一根羽箭,他远远地瞄了一眼,觉得那跌跌撞撞的人影,看着虽然眼熟,但总是不大对劲。“看着像是小萧,我去看看。”他应了声,腰一猫转眼便消失在齐腰深的积雪里。如今他们的两个斥候都不在,这种探路的活计自然落在他身上。
除了韩裳之外,这些路护里就属萧家小弟和他关系最好,有事没事爱向他讨教刀法、女人和酒。可如今看到人跌跌撞撞地回来,谢槐安心里那种不安的预感却是更强烈了。他一口气冲出半里地去,也顾不上隐藏行迹,周身被他扑腾出一阵雪雾。按说以萧家小弟的眼神,他们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总会被注意到,可是那人影却得了失心疯一般,不管不顾,像是个溺水的人一样,只是绝望地在雪地里挣扎。
谢槐安越跑越慢,待停住脚步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彻底凉透了。隔着远远的,他已经能够闻到萧家小弟身上散发的臭味——那种味道他几天前还在山口那些死而复生的马匪身上闻到。已经不需要再抱有什么幻想,谢槐安果断地张弓、放箭,羽箭在清冷的空气中划出短促的啸声,轻易洞穿了亡者的心脏。
留在后方的人不明所以,他们只能看到谢槐安忽然停下来张弓,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已将来人一箭放倒。他的箭可能没有萧家兄弟那般无双无对,可这么近的距离、又没有风雪,却是根本不可能射失的。待韩裳他们跑过来时,谢槐安已经跪在雪地里,面色惨白,连持弓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死的人,自是萧家兄弟中的小弟无疑,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杀的究竟是人是魔。
“直娘贼!你疯了,谢槐安!”耶律明蒲跑过来的匆忙,没有带他趁手的破甲重锤,看到倒地尸身的衣衫,抽出匕首就冲上去要和谢槐安拼命。好在一道过来的韩裳看出了端倪,一声爆喝将他暂时镇住:“野驴!干什么!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跟几天前那些个马匪一样!”
谢槐安压根没有管身后的动静,他颤抖着抽出刀,抵近前去,地上的萧家小弟还在不断挣扎,这可怜的辽人远拦子手臂和腿上,有好几块肉像是被野兽撕了下来一般,眼睛也蒙着一层白色的薄膜,眼看着是已经陷入了那种不生不死的境地。更可怕的是,他每动一下都有黑色的粘稠的血从伤口中汩汩涌出,似乎是在向人宣示这种被转化的怪物那可怕的生命力。
——只可惜那一箭已经彻底摧毁了它的心脏,它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垂死前的回光返照。
“怎么回事!萧兄弟怎么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曹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密探头子,手上功夫也还算过得去,可是到了这种需要在雪地里打熬的时候,身子发福终是吃了大亏。此时围上来的人已越来越多,耶律明蒲和姚仲明两个莽汉脑子已然是不太够用。方文倒是少见地壮着胆子凑上前来,甚至还敢撕下块破布沾了恶臭的黑血闻了闻,而那些军士更是小声地讨论起妖魔神怪。惹得谢槐安心头烦躁。
“闭嘴!”他忽然低吼一声,那声音像有魔力一样,一时间竟镇住了所有人。然后他缓缓站起,用手在刀刃上抹过,殷红的血顺着刀刃流淌到血槽中,人们这时才看到,他那柄不起眼的长刀上面竟然绘着谁也看不懂的繁复铭文。
“萧翰璟,”他一脚踏在萧家小弟的胸口,郑重地叫了他的真名——北地残破,他们做路护的更不知明日生死如何,因此平日里尽量不叫彼此名字。而这一次他双手持刀,刀尖抵在这残破尸身的额头上。整柄刀似乎都醒了过来,刀身不住地发出嗡鸣,铭文吞噬着鲜血,随后腾起紫色的火焰。
“老……老谢,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韩裳不自觉地把刀横在自己面前,声音颤抖,甚至于不自觉地想要跪下,屈服于那股莫名的力量。琇書蛧
“秘术师——你是——秘术师!”曹凛的脸色煞白,他自皇城司中来,多少接触过些能人异士,可他印象里的秘术师应该是高僧、是道士、是文人,他们优雅诡秘,修鬼神道术,也愿意成为王公贵族的门客,在权力棋盘上供他们驱策。而这个北地的落魄路护,刀头舔血、弓马娴熟——除了那只来路不明的猫有些神叨,全身上下,哪有半点秘术师的样子。
“萧翰璟!醒过来!不要屈从于疯狂的呓语!你的兄弟们都在这看着你!看着你——”谢槐安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低沉若祷告般的声音被他念诵出来,咒语一样带着晨钟大吕般的嗡鸣刺透所有人的耳膜。他深吸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念出那古老的誓言——
“挥剑破魔,不倚神佛!”
磅礴的魔力霎时间激荡四周,掀起一片雪尘,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压得半跪下来。只有不断挣扎的萧家小弟逐渐放缓了动作。覆盖他眼中那层白色薄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他像是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下自己头顶执刀的人。
“老谢……”萧翰璟看着熟悉的人,缓缓吐出胸中最后一**气——“它们吃了他……它们……吃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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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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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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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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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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