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记忆的闸门,尽管蜂拥而至的各种画面纠缠不清,但公元2006年6月23日像记忆之路上一块醒目而刺眼的碑石,高高隆起,突兀地横亘于满目疮痍的心底,像一个硕大的感叹号,埋葬了无聊荒唐的大学生活和混混沌沌的青春期。
关于青春我觉得只有报纸、小说、电视剧中的那些神采飞扬、额头光洁、双眸明亮的少男少女们所拥有,我只认同青春期,它盛满屈辱、贫穷、泪水以及卑微的梦想,还有暗夜中那些难以启齿的隐秘的渴望。青春期与年龄无关,它却是一个人最为纯粹透明、干净阳光的心理历程。那些被被庞然的时代遮蔽在阴影中的青春也是一种青春的状态,青对大多数人来说,青春,是用来浪费的。
因为年轻,所以富有;因为年轻,所以觉得拥有世界。因为年轻,可以尽情挥霍狂妄、愤怒这类激情的分泌物,体验那种年轻纯净的酣畅、发泄之后的失重。
年轻,真好。
当我开始叙述,那种感觉就像沧海桑田的老人多年之后回首,看见自己在许多年前的某一天,以主角的方式在记忆中出现并主演自己的悲欢;像在观看一部正版的高清DVD碟片,所不同的是剧中的自己并不知道这一切会在许多年以后演给自己看:白色的运动鞋、淡蓝色的牛仔裤、上身着一件花格子半袖,脸上永远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意,偶尔皱一下眉,仿佛牙痛似的不耐烦,其实只是习惯而已。身后的天特别蓝,那种未被工业烟雾污染的纯净之色,并且飘着一朵一朵歌里唱的那种让诗人诗情澎湃的棉花色的云朵(叙述至此落入了俗套:关于以前,似乎除了那时天空特别蓝之外,还带着一首老歌的忧伤)。
地上的低凹处存放着一洼一洼的积水,我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边洗烟边迈开水洼走向台阶上站着的大罗。空气因晚上的雨水而格外清新,微风吹来,身后的操场没有往日的尘土飞扬。
“大罗兄弟,看见那些眼圈红肿、故土难离的同胞是不是也想挥一挥衣袖,留下蘸满感情的眼泪?”
“铁子,我正在酝酿情绪,刚刚有点感觉。”大罗笑嘻嘻地应道。这是一个豪爽的女孩子,总和一帮爷们“铁子”相称,曾一起在高四待过,那时她叔叔给我们教政治,老补们亲切地叫他小罗,而他侄女则被荣称为大罗。
“那需要很多水分,要不要——”我指着地下的水洼,一脸郑重相劝“我可不愿曾在一个战壕摸爬滚打过得兄弟因身心过度而晕倒,因脱水严重而牺牲在光天化日之下。”
“十几年的读书生涯经过了多少枪林弹雨,不坚强我早倒下了,”大罗瞟一眼地上的水洼“这些水用掉太可惜了,还是留下吧,等水分蒸发了,留下一层白花花的食盐,铲起来够咱们学校下一年食用了。我也正考虑是不是应该出去买一瓶纯净水,可车不等人哪。”大罗指着操场上停着的一长溜汽车,摇着头口气颇为遗憾。
不知是话筒出了问题,还是音响出了故障,多功能大厅里传来“吱——”巨大的刺耳声响,我能想象出正在兴头上的校领导挪开话筒,无奈地望着台下捂着双耳的女生,一脸悻悻然。回头看见大罗旁边的高个子女孩贴着大罗耳朵说了句什么,大罗告诉我有事,来日方长,有时间再聊,两人匆匆离去。
“别了司徒雷登!”我用伟人的经典手势挥别,扔掉烟头,瞅了一眼操场上十几辆班车,一丝茫然泛上心头。
多功能厅门口三三两两的人在进出,想不出要去什么地方,拖着双腿迈进大厅。其实更准确的说是餐厅,平时同学们边吃饭边看舞台上一群男女排练节目。有时候挺纳闷大学怎么这么多活动。我挺厌恶在吃饭时身边一大帮人折腾,又不能时时用棉花塞住耳朵,有时还会放一些劲爆音乐,整个大厅都在抖动,震动得心脏都扭曲了。好几次吃了几口饭,冲动的真相把碗摔了。
今天倒没有播放疯狂舞曲,住席台上校领导正在高一声低一声抑扬顿挫低用蹩脚的普通话做最后一次布道。我踮起脚尖往里张望,没有听清领导在讲什么,无非是毕业了到社会上怎样怎样。其实大学几年又何尝认真听过一次此类的讲话?什么晚会之类的大型活动从来不去,不是睡觉,就是难得清静地躲在宿舍里看小说。并非不想去,刚产生去看看的念头(都是冲台上台下的漂亮MM,师范院校一般都是女多男少,阴盛阳衰,和理工大学的同学聊天时对方都会流着常常的哈喇子不无羡慕的慨叹肉多狼少,颇有责备我们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思。虽然众女云集,让人有想法的却不多,但在人头攒动的活动中穿梭,也不乏淘金的惊喜),就被节目开始前领导们冗长的讲话吓得失去参加的勇气。也许和我抱有同样想法的同仁太多,所以学校搞活动一般都是强制参加,活动首先点名,扣班级分、通报批评,与奖学金直接挂钩——这一招往往在我的身上失效,我知道自己与奖学金无缘,孑然一身在大街小巷闲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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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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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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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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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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