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缩着脖子左顾右盼,连大气都不敢出,见花笑故走远了几步,立马飞了上去。
四周虽不见方才的血雾,却依然诡异死寂,灯笼透着惨白的光,忽明忽暗,灯光与鬼火相互映衬,令人难以分辨。
“小花?你怎么不叫成小草?”花笑故“啪嗒”一声,收拢了折扇,挑起眉,妖冶的笑,婉转着华光的眼眸,宛如冰花一般,“我们当然是被带进亡魉城的幻境里了呗。”
“管你小花小草。”小白扒拉着他的衣袖,眼神急切,“你不是挺厉害的嘛?快带我出去,我要去找主人!”
“厉害归厉害,我又不能上天入地,你还指望我遁地带你出去吗?”花笑故拿着扇子轻轻敲了下它的脑袋,他眸色微深,闪过一丝惆怅,忽而笑了起来,“而且你的主人不要你了,人家都有付老哥了。”
“才不会。”
说罢,小白突然拉住花笑故的左肩,抿紧颤抖的嘴唇,缓缓伸出手指,惊异地冒出来一句:“诶……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啊……”
花笑故朝它指的方向望去,那里黑灯瞎火,在角落阴暗处,一个青魂幽幽地飘着,闻见活人气息,他猛然抬起头来,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随即无声无息的飘过来……
小白慌忙躲在那人的身后,使劲把他往后拽,“有鬼啊!快走!”
花笑故手敲着扇子,收敛了笑意,双目在漆黑中犀利冷锐,被它这样拉扯着却无动于衷,“怕什么,一个普通的小鬼而已。”
“鬼?哪里有鬼!”那个中年男子忽地惊恐害怕起来,连忙朝周围张望。
“当然……当然是你啊!”
“我?!”男子摊开若隐若现的双手,半个身子已经离地两尺,他两眼发直,无声痛哭,却流不出眼泪,更显得骇人,连连自语:“我已经死了吗?我都还没给母亲送终,还没把涛儿抚养长大,娘子还在苦苦等我回去……怎么就死了……”
小白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对于它而言,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与亲人离别无法相见,它缓缓探出身板,刚才的恐惧突然消失了大半,“鬼兄,别伤心了,我跟你一样,也跟亲人分开了,都不知道它们是生是死……呜呜呜……”
这家伙安慰别人怎么自己反倒哭起来了?花笑故暼了它一眼,怎么瞧都有点可怜中带着滑稽,他不由自主的嬉笑一声,“好了,别哭了,一个两个的吵死了。”
“没良心的臭花!本灵哭的这么可怜都不安慰一下,哼!”小白转过身去擦鼻涕抹眼泪。
“这位鬼兄台,你是如何进来的?该怎么称呼呢?”花笑故倒不理会它,一转身就问起那中年男子。
“唉。”男子长叹口气,垂下头,“我叫杨丁,一年前采山药路过这地方的时候,突然就出现一股特别大的力气把我拽进去,后面迷迷糊糊醒来,就在这了,怎么也走不出去。”
“原来如此,看来你也同我们一般,被困在这幻境中了。”
……
“小白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阿九放心,有花笑故那人在,暂时不会有事的。”
楚远川眉头微蹙,闻言便平和下来,只剩一抹深刻的思虑之色,“我倒有些好奇君朝的朋友,是何来头?”
还未等付君朝答话,不远处的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嘈杂声,两人随即走了上去。
“这谁家公子啊?怎么躺大街上?”
“啧啧啧,浑身血淋淋的,走了走了,看了晦气。”
那是一个眉目清秀,五官端正的男子,此时却伤痕累累,昏迷不醒,他仿佛坠入黑暗中,连呼吸都无能为力。
“各位可以让一下吗?”一个玉石之声在众人身后传来,那人身穿水墨色衣,乌发斜簪,清雅绝俗,透着一股书卷气息,俨然是位教书先生。
他拨开人群,蹲下探了探男子鼻息,随后揽于背上,匆忙离开。
画面一转,街道掠去,楚远川跟付君朝竟跟随着他们来到了一处竹屋内,教书先生正悉心照料那重伤的男子。
“地缚灵的记忆就是这两个人了,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执念不散。”付君朝神色平稳淡然,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人。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楚远川眸光微深,眼中有清波流转。
男子突然一阵呼吸急促,猛地睁开双眼,随手抓住枕边的佩剑,警惕地望向四周。
“你醒了?”那教书先生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药汤。
“你是何人?为何救我?”
“我姓范,名轻舟,是一位私塾的授书先生,昨日见你遍体鳞伤,暴晒街道,于心不忍,便把你带回这里养伤了。”范轻舟脚步顿了顿,神色温和,将汤药放于他面前,“快喝吧,对了,那你叫什么,又怎么会流落此地?”
那人眼神晦暗了几分,目露凶光,毫无缓解之意,半晌无言,戒备的心一直悬着。
“这里没有别的人,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你随时都能把我杀了。”范轻舟端坐在木椅上,收回目光,语气安然平静,随后摊开桌上的竹简。
“千江陵。”他看了眼手臂上的刀刀伤疤,血液已经凝固了,胸口的疼痛也稍微缓解了些,千江陵松开长剑,极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可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悲伤,“被人追杀了,敌众我寡,打不过,弄了一身狼狈。”
范轻舟侧过头来,烛光摇曳,微微一笑,如风一般,“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千江陵,好名字。”
“不过一俗名罢了。”千江陵自嘲地笑了笑,清远的目光从剑上转移到那人身上,“多谢范先生搭救了。”
“你要不嫌弃就在这修养些时日吧。”
回忆中,千江陵在竹屋的那些日子,从开始的昼警夕惕到慢慢如释重负,二人相识相知,世人皆追逐名利,为碎银几两,千江陵却忽然觉得,范轻舟只属于这世间另一处的安定静谧,像一泓清泉,汩汩流动,与世无争。
他的一生只活在阴暗处的厮杀中,那人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暖,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白天范轻舟在私塾教与学子识文,授以良德,千江陵时常会偷偷躲在屋檐下,只为听那人口中的诗篇经文,烈日灼心他不走,磅礴大雨他也不走。明明活了数十载,却如行尸走肉,抵不过这短短数日,他第一次觉得,人应该这样活着,有一红颜知己,足以慰风尘。
“会吹箫吗?”
“会一点。”
灵槐河畔,玄月洒溪涧,玉箫伴琴音,琴声优雅荡回肠,箫声忧忧诉心伤,奏响深谷幽山,淌过岁月惆怅,月下箫,天涯海角任逍遥,轻舟载我梦中飘。
那天夜里,千江陵向他道明了身份,怀揣着局促不安的心,茫然神伤。
“我杀人无数,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客,你不怕我吗?还会像这样继续同我在一起?”
“从未惧怕,阿陵,我心悦你,便想此生同你在一处。”范轻舟望着他,目光如炬,忽而垂下眼帘,羞涩的脸上泛着微微红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千江陵突然呆住了,眼里浮现出笑意,将那人紧紧搂在怀中,紫檀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泌入灵魂深处,“想来我大概是三生有幸,才能在世间遇见你。”
一只透着丝丝凉意的手掌突然牵住了楚远川,他心头一颤,眼眸微微睁大,侧脸浮现一抹嫣红,蓦地,他十指相扣与那人,楚远川能感觉到,另一只修长的手指轻微抽动了一下,悄悄抬眸望去,付君朝一贯清冷的俊颜此刻像被磨平了棱角,唇边挂着男人都未察觉的浅笑,若隐若现,须臾间恍若隔了好多年。
好景不长,那伙仇人便寻到了千江陵。
“胆敢行刺闫将军,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给我杀了他!”
“等我。”千江陵一手把范轻舟推入了汹涌的人群,提剑与仇人在城外拼死搏杀,范轻舟赶到时,几个黑衣人已经倒在血泊中,一命呜呼了,可千江陵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身上皆是伤,双眼被毒散淬瞎,只持一柄长剑半跪在地上,所幸还有一口气在。
“阿陵!”
“别哭……我不过瞎了一双眼,能换几条人命,值了。”那只满是鲜血淋漓的手,摸索着范轻舟的脸庞,忽而嘴角上扬,千江陵笑出声来,话中带着苦楚和怜爱,“可惜了,以后啊,就看不见我的大美人了,阿舟那么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哭了也好看……咳咳咳。”
说罢,他啐出一口瘀血来,慌忙转身手忙脚乱地擦去,“没事的……”话音刚落,千江陵的声音越来越弱,随后昏迷了过去。
“别说了,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范轻舟不住地哽咽,眼角噙着泪水,蓦然间,他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深藏许久的记忆瞬间掠过心头,付君朝忽然牵紧了楚远川的手,轻轻呼了口气息。
范轻舟将他带回了竹屋,为他擦拭去点点血渍,随后从床板暗格中取出了一把金光闪烁的斧头,那显然是开天斧!
付君朝剑眉一蹙,原本平静如水的脸庞上,倏然掠过一抹凝重之色。
“开天斧竟出现在地缚灵的记忆里,为何亡魉城外没有寻到?”楚远川疑惑看去,睫毛轻轻颤动着。
“神器流落人间,得到者为主人,也许开天斧弑主了,又一次消失无踪。”
男子坚定不移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此时却空旷悠远,“吾愿滴血祈愿,望无所不能的开天神斧,将吾双目,予以阿陵,换他重明。”
开天斧应声散发出熠熠光辉,接连不断地闪烁,范轻舟眼眶淌下血来,浸过白皙的脸颊,一阵阵疼痛灼烧感在眼眶袭来,如刀绞般。他只好用一束白纱绸缎遮住空洞的双眼,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范轻舟摸索着来到床边,轻柔地抚摸过千江陵昏睡的脸庞,随后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楚远川悄然叹息,心中隐隐涌上一股哀伤,“他愿为所爱之人,做到这般地步……相濡以沫的挚爱,世间难见。”
“阿九……”付君朝轻轻唤着他,无数话语突然哽咽在喉咙间,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怅然之意,阿九,你知道吗?我多希望当初替你散灵的是我……想到这里,他仿佛像做了一万年的噩梦,心如刀锉,现在终于如梦初醒。
蓦地,男人心头的复杂茫然消散一空,那双灼灼桃花眼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深情和坚韧,“如果有一天要用我的命换你的伤,那又何妨,我无怨无悔。”
楚远川愣怔几许,末了抬眸,语调带了些沉重,就像浸水的云,但又温柔,“君朝,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你要好好活着……”
“值得。”
不知过了多久,千江陵醒了过来,光线猝不及防地映射进来,他抬手挡住,眨了下眼帘,惊讶地四处张望,不禁叫唤起来:“我怎么能看见了?阿舟!”
他找遍了所有房间,甚至私塾,都不见范轻舟的身影,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灵槐河边。
寒冷清香的梅林旁,突然隐隐传出琴声,千江陵抬头看去,隐约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如墨似水,是范轻舟!他缓缓走过去,忽地停下了脚步,满心欢喜一落千丈,钻心的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的阿舟剜了双眼,替给了他。
那人以心为目,手抚忘忧曲。
许久千江陵沙哑开口:“阿舟,你……”
范轻舟听闻身侧动静,慌乱停下动作,琴弦忽断,他的手指被割破血来。
千江陵从身后抱住他,温柔又缠绵,轻轻拉起那人流血的手指头,心疼地捂在唇边,直到血止,才嘶哑着嗓音:“为什么……”
“一个剑客杀手,没了眼睛,要怎么活,索性便将我的给你,别难过……纵使为你千疮百孔,我也心甘情愿。”范轻舟转过身来,双手捧住他的脸,“以后就要麻烦阿陵照顾我了。”
他红了眼眶,抿紧唇边,随后一个轻吻落在范轻舟嘴唇上,炽烈柔情。琇書蛧
……
“怎么走来走去都是这几条路啊?”
“我就说嘛,咱们是遇到鬼打墙了!”
小白一脸懵圈地瞅着杨丁,“杨大哥,你自己不就是鬼吗?”
“是哦。”杨丁似懂非懂地摸下后脑勺。
“要走你们走吧,我累了。”花笑故耷拉着眼睑,一只手摇着青扇,靠在石墙上。
“年轻人一点毅力都没……”小白话未说完,一阵唢呐声顷刻间打破了这片死寂。
一鬼一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面色如土,舌头都僵住了,连忙往花笑故身后躲。
花笑故闭了闭倦涩的双眼,目光暗沉。
唢呐鞭炮声由远及近,一曲悲催凄凉,一调高亢激昂,有的“人”踩着轻快的步伐,有的“人”却踏着沉重的足迹,漫天遍地的白纸冥币与红纸彩帖相撞,左木棺右红轿,白丧服红喜袍,却一一诡谲怪诞,世人一生最盛大的两件事情,也不过哭与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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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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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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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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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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