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多年的苦熬之后,挡在他前进路上的那些上个时代的元老们要么死去要么退隐,眼见自己就可以成为内阁的外交大臣,和过去的皮特、卡尔斯雷一样在欧洲舞台上大展拳脚了;而在他上台之前,英格兰人的宿敌,就适时地为他送上了一份厚礼。
这简直是想都难以想象的幸运!
帕麦斯顿当然明白,这一片小小的土地对英国的意思——只要确保比利时和英国的亲善关系,那么在它在未来,既会成为英国在大陆上的屏障,又可以成为英国在大陆上施加影响力的窗口。
荷兰人、西班牙人、法兰西人和奥地利人,为了这一片小小的土地,浪费了多少万人的生命?然而它现在正在向自己招手,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把它揽入怀中。
正如塔列朗亲王所判断的那样,雄心勃勃只想着名垂青史的帕麦斯顿,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当然,在表面上,他仍旧故作矜持地板着脸,“如果罗马王能够如此通情达理,我认为英格兰人必将感到极大的欣慰,并将忘却过去的不愉快,对他抱有好感。”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实际上也就是在保证绝不以武力来干涉帝国的复辟了。
在之前面见威灵顿公爵的时候,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伯爵已经得到了公爵的亲口保证,不过他毕竟是属于即将失去执政权的托利党,而现在,呼之欲出的辉格党内阁的重要人物也亲口做出了同样的保证——那也就意味着,罗马王通向皇位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
之前二十年的反法同盟战争,关键枢纽就是英格兰,也只有英格兰的财力才能支撑各国持续和法兰西帝国搏斗下去,而现在,如果英国对帝国的复辟袖手旁观,那么其他国家的君主哪怕再讨厌波拿巴家族,也无力组织一场针对法兰西的讨伐。
虽然代价高昂,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亚历山大心想。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比利时问题是维也纳会议上一个颇为遗憾的麻烦,各位明智的外交大臣们原以为比利时可以和荷兰人勉强在一个国家当中共处,却没有预料到两百多年的隔阂已经让这两个地区变得难以相容,如今它的动乱并不是任何大国在背后挑唆的结果,而是人民自发的对荷兰人的反抗——正因为是自发的,所以才尤其难以解决,目前看来,除了让比利时自己变成一个国家以外,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否则流血只会一直持续,我国东北边境也会陷入到持续的动乱影响当中。”帕麦斯顿不紧不慢地做出了自己的陈词。
“您的意见,与陛下和塔列朗亲王完全一致,比利时如果能够独立,对整个欧洲的繁荣和安定都大有帮助。”亚历山大点了点头,附和了对方,“而且如今时间紧急,每耽误一天都会让那里的人们流更多的血,英国和法国是欧洲不可或缺的大国,我们必须承担我们应有的国际责任,我们也应该给他们一个更加公平、更加得人心的秩序!”
这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其实质是赤裸裸的大国干涉主义,无论是艾格隆和塔列朗都没有想要要去问问当事人的意见,而恰好,帕麦斯顿也是同样的人。
“您果然是一个非常具有天赋的外交官,伯爵先生。”帕麦斯顿原本冷峻的表情下,突然露出了一点笑容。
但这个笑容又马上消失了,“那么,假设——我是说假设——通过我们的努力之下,比利时确实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国家,那么罗马王和塔列朗亲王又希望它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国家呢?”ωωω.χΙυΜЬ.Cǒm
来了!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亚历山大知道,这无异于承认他确实对这个提案很有兴趣了。
“它应该成为一个君主国,一个与世无争的永久中立国,它可以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只要确保自己不参加任何针对其他国家的军事联盟就行。”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帕麦斯顿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正合他意。
“就目前来看,最有可能踏上比利时国土的外国军队,就是你们法国人……我不得不提醒您,如果你们做出了有约束力的保证,那么如果某一天你们食言了,英格兰将会尽自己的全力来维护自己信誉的尊严!”
就算我们没做出任何保证,你们还不是一样会开打……亚历山大在心里冷冷吐槽。
当然,在表面上,他还是摆出了认真的态度,做出了庄严的保证。
“陛下的诚意绝不是一时兴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和平的宝贵,也没有任何践踏自己信誉的兴趣,他将成为比利时的保护者,维护它的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波拿巴家族也将永远和这个新生的国家睦邻友好下去。”
“那么,罗马王认为谁应该成为这个国家的君主呢?”帕麦斯顿冷不防地问。
“陛下认为这不应该是由他一个人来决定的问题,能够成为这个国家君主的人,必须是各国一致都认可的人,他必须恪守道德和原则,热爱他的国家和人民,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尊重每一个大国的尊严和利益。”亚历山大先是洗清自己弟弟的阴谋嫌疑,然后再又话锋一转,“另外,陛下认为在比利时问题上,贵国理应拥有优先提出王位人选的权利……”
“也就是说,我们提出人选,再经过各国开会讨论同意吗?”帕麦斯顿立刻抓住了其中的本质,“我们有优先权?”
亚历山大轻轻点了点头,又代替艾格隆做出了保证。“正是如此。不过考虑到法国人民的感情,陛下认为王位人选不能出身于那些最著名的王族,免得人民认为我们又受到了新的边境威胁。”
帕麦斯顿没有反驳,而是陷入到了沉吟当中。
在如今这个年代,欧洲不断会涌现出新创造的国家,而这些国家的君主,默认是从德意志王公当中挑选,就连英国自己现在也是德意志王公充当君主。
不过即使是德意志王公之间也是有着巨大差别的,哈布斯堡、霍亨索伦、维特尔斯巴赫这些王公实力雄厚,而有不少的王公贵族则穷困潦倒,除了头上那些历史悠久的头衔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法国不愿意新生的比利时成为某个德意志强邦王族的新领地,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连帕麦斯顿自己,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而从德意志较小的王公贵族当中找个人来国王,也有得是人选可以挑——这年头想找个靠谱的厨子可能很难,找个想当国王的王公贵族还不简单?
正当帕麦斯顿在心中思索备选的人选之时,亚历山大又重新开口了,提出了艾格隆的特别条件。
“陛下认为英国有权来推荐国王的人选,但作为补偿、或者说作为一种补偿措施,他也希望法国得到应有的尊重,也就是由他来推荐王后。”
这个要求也没有出乎帕麦斯顿的意料之外,毕竟外交就是讨价还价,对方既然愿意出让这么大的筹码,那相应地提出一些条件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罗马王是想要让新的国王娶自己家族的成员吗?”
“一部分上是,但不完全是。”亚历山大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做出了解释,“如今波拿巴家族当中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陛下找到了一个代替方案,他希望让新王娶一位欧仁·德·博阿尔内亲王的待嫁女儿,以此来让两个家族保持亲密的友好关系……”
一听到亚历山大的解释,帕麦斯顿紧皱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了。
因为为人忠厚谦逊,所以欧仁亲王的名声挺不错,即使在当年帝国崩塌之后,在反法同盟阵营里也没有人去找他为难。
而且,欧仁亲王的妻子是巴伐利亚奥古斯塔公主,本身也算是德意志王公的血脉,在其他国家那里也同样说得过去。
所以,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方案来进行联姻的话,他可以断定,应该是不会受到太大的阻挠和抵制。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然后整个人都随之兴奋了起来。
不过在兴奋的同时,他的心里隐隐之间也有着一些戒惧。
他明显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伯爵是有备而来,在和自己见面之前就已经几乎准备好了一切方案,而且非常对症下药,既合情合理,又具备完全的可行性。
如果这一切完全都是塔列朗亲王在幕后操盘,那还算好,只能说这位老前辈随着岁月的流逝越发老辣了;但如果这个计划的“出品人”还包括那个少年人的话,那就大大不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年纪轻轻的波拿巴皇帝拥有着犀利的眼光和操纵全局的大局意识,甚至还能够洞察到邻国的时局变动,并且将它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引导。
最可怕的是,他还没有年满20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搅风搅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许他又将成为大英帝国在未来最棘手的对手。
“你们波拿巴家族还真是让人头疼啊……”他不由得由衷感慨,“但也让人钦佩。”
对于这句没头没脑的感慨,亚历山大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他也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听着。
好在帕麦斯顿的感慨也没有持续多久。
从马尔巴勒公爵约翰·丘吉尔,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当中屡次暴打路易十四的法国并且带领英荷联军杀入法兰西境内开始,到规模宏大的七年战争,再到席卷整个欧洲的拿破仑战争,大英已经赢了太久太久了,它消灭了几乎所有海上威胁,无论是法国西班牙还是丹麦俄罗斯,其海军都被英国人重创过,而借助着无与伦比的海上优势,英国也已经抢占到了世界上最肥美富庶的殖民地。
一句话——它如日中天,是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胜利会带来骄傲,长久的胜利自然会滋生傲慢。
帕麦斯顿自豪地认为自己的祖国无与伦比,并且不必惧怕任何未来的挑战,英国不是因为委屈求全而得到如今地位的,而是因为打败了所有对手才得到这一切的,既然过去它可以顽强地战胜对手们,那么未来也同样可以。
波拿巴家族再可怕,但终究也不可能撼动到日不落帝国——不光帕麦斯顿一个人坚信如此。
所以,在短暂的戒惧之后,帕麦斯顿最终还是把目光又重新放回到了眼下。
英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既然现在波拿巴家族的法国愿意承认英国的地位,并且实现英国的利益,那么他就是“盟友”。
至于以后怎样以后再说,愿意做朋友那最好,愿意做敌人那也可以奉陪到底。
带着充满自信的骄傲,帕麦斯顿重新开口了。
“好的,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罗马王和塔列朗亲王的意思了。不得不说,他们给我提供了一种充满想象空间、甚至充满了诱惑力的提议,我个人看不出它对英国有什么坏处,相反我认为它非常值得一试。”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当然,再怎么有趣的想法,离落实到现实世界总会有一些距离,所以我无法断言什么,更无法给您什么保证。我只能请您转告罗马王陛下和塔列朗亲王,我愿意同他共事,为了欧洲光荣的和平年代而努力——”
说完之后,他轻轻欠了欠身,然后以刚才那种隐秘的脚步,悄悄地离开了包厢。
亚历山大知道,这个提议想要落实下去必然要花费大量的心力,还要进行多轮秘密的幕后沟通和协调,让各个大国明白自己的立场和利益边界,必要的时候甚至还要施加武力上的恫吓。
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所以帕麦斯顿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什么承诺。
但这不要紧,当他做出了这种积极行动的表态之后,事情就一定会滑向陛下想要看到的方向——毕竟,在这个年代当中,在英国和法国统一立场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国家还能够扛得住这种压力。
既然要它实现,它就必须实现!
而这时候,舞台的歌声也正好来到了高潮,放声高唱的演员们,将舞台的气氛烘托到了极点,观众们的欢呼声一浪接过一浪,仿佛就在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大事提前喝彩一样。
我完成了我的任务了,他一定会酬谢我的——带着些许的庆幸和得意,亚历山大心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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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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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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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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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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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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