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报了礼单,在客房坐了半个时辰,严辛才又过来,带着张溶来到一处阁楼。此处乃是一座小院,颇为幽静。刚沿着回廊走到一半,还没到内堂,就听得一阵爽朗笑声。
严世蕃穿得很随意,快步走过来,拱手道:“英公大驾光临,当真蓬荜生辉!"
张溶欠身还礼,道:"东楼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严世蕃表现得很亲热,拉着张溶进入内堂。只见此间布局高雅,名贵字画随处可见,一张长榻舒适典雅,严嵩白须白发,含笑迎出来,温言道:“英公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那不就见外了?”
张溶与严嵩其实早就相识,怎么都有十几年了,这时见严嵩年事已高,却是精神矍铄,不禁暗自吃惊,心想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果然是所言不虚,照这个势头,严嵩就算活过百岁,也不会有多少问题。反观自己,还没到七十,老态龙钟之象,却已经不输于此老妖。
“分宜公,龙马精神啊...张溶怕是有七八年没见了吧?"
张溶毕竟小着他十几岁,当即上去扶着。
严嵩拍拍他的手臂,道:“应该有十二三年了吧?老夫识得公爷那会儿,公爷还能骑马呢!哈哈哈.”
张溶也不禁有所感触,扶着他坐下,道:“阁老操心国事嘛,我又是个闲人,这就见得少了”
严世蕃已经泡好了茶水,放在几上,笑道:“英公,今日来此怕不仅是叙旧吧?
张溶心想:景王回京消息,他们大概还不知道,我就要突然抛出,才能试探出父子的真情“呵呵,在下今日来此,是要做个说客.”
哦?
父子俩真没料到他那么直接。
严世蕃装作若无其事,笑道:“天下还有什么事能搬得动英公?说笑啦..哈哈哈”
张溶点了点头,轻轻抿了口茶,才故作高深道:“阁老啊,我近日听得一个消息,实在惊人,想到眼下又有一桩大事难解,昨夜梦寐之间,忽然想起,这解铃人就在眼前啊哦?
父子俩这时真有点心动。
严世蕃作色道:“眼下哪里有什么大事?老爹都赋闲在家许久了,我近日也着实不舒服,告病休息呢!没有大事…”
张溶不管他,径自道:“阁老,你猜一猜,我这个消息,是什么?"
严嵩早已有些骇然,深知这个张溶为人十分稳健,今日一上来就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反常得很。他当即打了个哈哈,自嘲道:“英公,老夫闲居久矣,就算天塌地陷的大事儿,也没有兴趣咯.”
张溶哪里不知,这严嵩一向就是这个性子,如此表现,正说明他已然动心。这时,他便留心端详,缓缓道:“我听说,安陆的那位,已经到京了…”
嘶!
啪一声,严世蕃手里的角环忽然跌落下来,但他左手一抄,又自拿住,脸色一霎大变,但随即一闪而逝,又自把玩着,笑道:“英公这是说什么呢?”
严嵩则是两眼毒毒盯着张溶,脸上表情已经不再掩饰。他这时已经一清二楚,这人来做说客,的确是真的!此人就是想用景王回京的事,来跟自己谈交易,让自己继续支持裕王。
但张溶又哪里知道:这个景王乃是朱学!
而唯独如此,严嵩才故意不掩饰,又显得十分震惊和愤怒,流露出一种被人截胡了的愤恨之色。
张溶这时已经得到两个讯息:第一,这父子俩的确不知道景王回京;第二,景王回京,对父子俩是很大的冲击,但真实态度还不明确“阁老啊,我今日来此,是否使得啊?"
张溶直接试探。
父子俩并不说话,都在低头沉吟,过了好一会儿,严嵩才缓缓道:“辽东那边送来了一些貂裘,世蕃,你带着英公去挑一些!这天寒地冻的日子就快来了嘛,年纪大了,要暖和些才是!”
严世蕃应声道:"是,爹!"
“英公,这批货可好了!是牛信那兔崽子亲自挑的,都是极北之地那些女真弄来的,可难得了,穿起来暖和得很!"
张溶不料父子俩竟然逐客了,顿时有些懵圈。他方才仔细端详两人脸色,似乎二人还是有些底手的?故而才会这么淡然处之?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沐朝弼的话“父子俩若是含糊,则必有奸谋。沉吟一会儿,他也自笑道:“阁老啊,说起貂裘,我府上还真没有好货!这下倒是巧了好好,严嵩站起来,扶着他肩膀,向外走着,温言道:"英公啊,你要多来...咱们都老了嘛,那些事儿啊,都让它们年轻人去闹腾去,天不会塌下来,啊?"
“是,是,阁老说的是……”
张溶此刻自也看出来,这父子俩虽然震惊,但却不慌张,想必正如沐朝弼所料,当日景王被陷害,就是严世蕃干的,后来也一直没有放过景王,说不定已经有了底牌,竞一点也不怕景王继位?那景王若是真被严世蕃害的,登基之后岂不是要把严家斩尽杀绝?
一念至此,他忽然觉得严嵩的话里有着极为深远的谋虑,对景王似乎有一种吃定了的从容之感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也在盘旋一一沐朝弼得尽快动手,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也许今日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三人客套着出来,张溶为了拖延时间,还真去库房挑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三件貂裘出来。严世蕃送到门口,也倒没有一丝不耐烦。
回到秘宅。
裕王已经等着了,张溶说了经过,几个人商议一会儿,也都觉得严家多半是吃定了景王,但就是不知是怎么搞定的?
裕王踱着步,忧虑道:"这就怪了.照理说,严世蕃害过景王,此人回来了,岂不是要报复?严家为何丝毫不慌呢?"
张二想了好一会儿,这时道:“殿下,会不会是,严世蕃已经派人找过景王,两边已经谈妥了?严家支持景王继位,景王尽弃前嫌?”
裕王道:"你们不知啊,那景王,为人最是记仇,就算是小事,他也能记个三五年.严世蕃真要害他那么惨,那铁定是有死无生啊几个人顿时沉默。
尹台忽然道:“殿下,会不会?世间传闻本就是假的?那严世蕃根本就没有害过景王?多年前,他们就埋下了这一手?”
几人忽觉此说倒是很有道理,否则怎么解释严家从容不迫的态度呢?
就在这时,院门开出,沐朝弼已经大步流星进来。他人还在外面,粗豪的声音就已传来——“殿下,一共四个,跑了一个!”
啊?
几个人快步出来,但见沐朝弼脸色喜忧参半。他大步进来,抄起茶壶就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才道:“跑了绍庭,说是早些日子就离京了.绍康、绍庆、绍应都在,我已经把他们关在智化寺了……”
众人自是知晓,严世蕃有二十多个妻妾,儿子也有六七个,最看重的这几个,都取了绍字辈,平常都在老宅那边,也就是严嵩在北京最早的宅子。严世蕃呢,要么就住在严嵩府上偏院,要么就是在外面的别院住,平时很少回老宅。若非如此,沐朝弼也不会拿出这个计策。
裕王则赶紧问道:"有没有闹出动静?"
沐朝弼没少干这种事,笑道:“殿下放心,我找的人都是查不到的!那严家老宅平时没人,虽说距离宫城不远,可也颇为僻静,我让他们爬进去,把人绑了又从墙内扔出来,家丁都放倒了,就算此刻,恐怕还没有人知道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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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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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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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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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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