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丁厂长就不一样了,他父亲是退休教师,母亲是家庭主妇,姐和妹都是普通女性,家里没一个人懂财务。丁厂长大学毕业分配到棉麻,在科室干了十多年职员,好不容易托关系来到了棉厂,听说还是前场的副厂长,结果被老赦瞒天过海给替换成了自己的儿子,丁厂长只落了个办公室主任,围着老赦瞎胡忙。王主管的丈夫又是办公室副主任,丁厂长升任前场厂长,办公室主任又被靳鹏给接任了,王主管的丈夫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是个办公室副主任,名义是副主任,那只是为了叫起来好听,其实啥事也不当家,没有半点实权,更别说实惠了。

  据说她王主管压根就瞧不起丁厂长,特别是丁厂长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听说她是极度的嫌弃,现在她极度嫌弃的人当了一把手,她这个财务内行不耍丁厂长这个财务外行才怪呢。琇書蛧

  “我怀疑那女巫婆在帐上作手脚了。”丁厂长说。

  “你有证据吗?”贾玉轩问。

  “如果有证据我也不会来向你诉苦。”丁厂长说着,把正择的芫荽放下,然后又气愤的说,“我去前场,女巫婆以为老宫会接住我那一职,结果你让我推荐,我推荐了靳鹏,老宫还是副主任,你说女巫婆不恼我吗。她恼我,又奈何不了,只有在帐上做手脚了。”

  贾玉轩听了,没有任何表态。他不会直言相告丁厂长签“同意报销”的时候,下面一定要注明多少张票据,共计多少金额,因为一告诉他,他回去立即那样办了,王主管肯定会想到是他贾玉轩给丁厂长支的招儿。

  “反正年底是撤定她了。”丁厂长气忿的说。

  “有接替她的人选了?“贾玉轩问。

  “先让翁会计代理,反正春节过后,结算室也不忙。明年林会计一毕业,直接接任了财务主管……”丁厂长说着他的打算。

  “你千万别考虑凤鸣。”贾玉轩笑了,“即便凤鸣毕业,我也没打算让他去棉厂。”

  “哦?”丁厂长很意外,“有更好的安排,那当然是好事。”

  其实呢,贾玉轩是想创办一个食品加工厂,让凤鸣管帐。当然,她在棉厂的工作关系一定要保留,反正棉厂要派专人侍侯自己,那这个专人就由凤鸣来担任吧。只是现在,创办食品厂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当然不会如实相告丁厂长。

  “哪也不去,我就让她守在我身边,待在我的视线之内。”说罢,他笑了起来。

  丁厂长也跟着笑了,但笑得很不自然,仿佛心上扎了根刺,突然疼了一下。

  “也行,老婆侍侯得最到位。”丁厂长说这话时,脸颊突然泛红了。

  贾玉轩注意到了丁厂长的不自然。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丁厂长在他说到自己和凤鸣时的不自然。

  也许一直都有,只是他没发现而已。这也正好与凤鸣说的话吻合了。因为结婚之后,凤鸣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丁厂长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很怪异。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丁厂长看凤鸣的眼视为何怪异。此刻也是,说到自己和凤鸣,丁厂长为何不自然呢。

  芫荽择完了,丁厂长小心的兜起贾玉轩腿上的报纸,放在地上,将择掉的芫荽废叶和碎屑一起用报纸兜了扔掉,然后给贾玉轩端了温水,放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又拿过毛巾递给洗了手的贾玉轩,然后他也洗了手。

  已经十一点多了,丁厂长进厨房捣鼓了午饭,二人在厨房正吃,爸爸回来了。

  丁厂长赶紧给爸爸搬了凳子,又取了一双筷子递过去,他这一系列的娴熟动作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于是,三个人像一家人似的,谈笑风生的围着吃午饭。丁厂长简单的吃过,起身要走,贾玉轩非要送他出胡同,因为他能用双手转动轮椅的轮子,路上如果没有大的障碍物的话,他坐在轮椅上也行动自如。于是,丁厂长便推着他,来到了胡同口。

  这时候的阳光,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候,可这样的季节,即便站在太阳下也感觉不到暖和。贾玉轩坐在轮椅上,坐在清冷的阳光里,他望着街上的行人,表情很复杂。只见他性感的嘴唇微微张着,好看的蝌蚪眼凝视着一个方向,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丁厂长准备把贾玉轩的轮椅倒过来,面向胡同,好方便他回去,但贾玉轩拒绝了。

  “不用,我想在这待会。”贾玉轩说这话的时候,好看的蝌蚪眼仍然凝视着一个方向,还有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于是,丁厂长站在贾玉轩的轮椅前,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年底完帐时,你顺便看一看我以前的签字票据,看对你有没有帮助。”贾玉轩突然在离去的丁厂长身后说。

  丁厂长当然知道这是贾玉轩在点拨他。他今天过来,要的就是他的点拨。从十点多到十二点多,两个多小时了,一直到走的时候,终于听到他的点拨了。

  于是,丁厂长又折了回来,蹲在贾玉轩面前,注视着贾玉轩那张英武干净的五官,轻声说:“老大,外边冷,别待时间太长。”

  贾玉轩好看的嘴角便撩起了两抹苦涩的笑意。

  “还有什么要安置的吗?”丁厂长问。

  贾玉轩摇了摇头。他好看的蝌蚪眼仍然凝视着一个方向,一直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我走了,过几天来看你。”丁厂长说罢,起身离开了。

  丁厂长走到不远处的车前,转身望向贾玉轩,见贾玉轩正望向他,便向贾玉轩挥了挥手,然后打开车门坐进去,开车离开了。

  贾玉轩望着远去的汽车,知道他不会等到年底完总帐时才顺便去看自己以前签字的票据,而是一回到棉厂他就会向王主管要自己以前签过字的票据。

  这样,王主管就不会怀疑是他贾玉轩给丁厂长支招儿了,而是会认为是丁厂长突然想起来的。因为在外人眼里,凭丁厂长与自己的亲蜜关系,自己会直接告诉丁厂长如何签报销票据,而不是让丁厂长再费气扒力的去看自己以前签过的票据。

  丁厂长的汽车消失了,贾玉轩像个固执的孩子,仍然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他好看的蝌蚪眼里满是落寞。丁厂长开的那辆汽车,他曾经也开,每次回来,就停在丁厂长刚才停的那个地方。那是一处没了院墙的临街宅子,住着一个五保户老人。老人怕孤独,因为临街,没有院墙的宅基便成了周围人的公共场所,也方便停车。

  现在,还有以后,那辆消失的他曾经也开的汽车,也与他再没有关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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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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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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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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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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