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砖厂有了三叔,那些让冷战头疼的麻烦事,三叔处理起来,就跟吃馍喝汤一样容易。比如说,有一次,桃花奄村的一户人家,新房盖好都住进去了,就是不给砖钱,冷战登门讨要了好几次,户主只说没有钱,让再等等,一等就是几个月,冷战又去,户主拿出一百,说只有这些钱,要不再等等。冷战打量那户人家,也不像穷得只有一百块钱的样儿呀。可他也不敢翻脸使强,怕户主借机不给砖钱。于是,他还是接了那一百块钱,回家给三叔说这事,三叔当时没说话,几天之后,就把砖款如数拿回来了。原来,那户人家在村里的名声很差,儿子都过梗了还一直未定亲,最近好不容易有人说媒,三叔打听到那家的儿子要大见面,便在大见面那一天登门去要帐,户主害怕儿子的亲事黄了,赶紧如数给钱,可三叔拿了钱之后还不走,说要当陪客,把那户人家吓得好给三叔说好话,三叔这才离开。
再就是,砖厂的工人,性情多样,平时难免磕磕碰碰,甚至动拳脚,这不但影响团结,更影响生产,每遇到这种事,冷战的头都大了。有一次,有两人在劳作中,是话不投机打了起来,冷战苦口婆心的两边劝,劝了这个劝那个,可越劝他们反而是越有劲。这时,三叔买机油回来,拨开众人,将二人拉到一个僻静处,让他们打个够,他们反而不打了,没过一会儿,就默默回来干活了。
总而言之吧,三叔于他冷战,就像刘邦的张良萧何一样。当然,他给三叔的待遇也很优厚,每个月都不低于一千。而他在学校做民办教师时,每个月才拿三十五块钱。
现在砖厂要开工了,三叔离开他单干,以后那些七七八八的麻烦事,谁来应付处理呢。
冷战为了留住三叔,许诺砖厂是他们叔侄两人的,可三叔执意不肯,原因是,在砖厂停工的这半个月,他已经将盖房班运作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接活挣钱了。
冷战是个明白人,留不住三叔,他也不恼。他砖厂的生意一开工就很红火,开工第一个月就回本了,开工一个月之后就开始挣钱了,这都是三叔的功劳。
办砖厂的利润有多大,三叔心里明如镜。如果出去单干砖厂,他是轻车熟路,可他不干轻车熟路的砖厂,而是单干陌生的盖房班,说明三叔也是个明白人,担心成为同行之后,叔侄二人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冤家。而他单干盖房班,不但成不了冤家,在生意上属于上下游关系,还可以互相帮助和成就。ωωω.χΙυΜЬ.Cǒm
冷战也知道,三叔单干盖房班,只会对他的砖厂生意有帮助。
可尽管如此,他心情还是很糟糕。不仅仅是因为以后他要处理应付那些令他头疼的麻烦事儿。
炸雷已经响在头顶了,有力的雨点也砸下来了。
冷战坐在套间的床沿上叠衣服,心里就像外边的天气一样阴暗。这时,他隔着穿户看到有人打着雨伞跑进了大队院,并直奔他住的东厢房而来。
雨雾之中,来人的走路姿式他很熟悉,以为是三叔改变注意,又折回来了。可凭他对三叔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起身走出套间,来人正好进门,正在收合雨伞,往屋门上挂。他一看来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不用问,肯定是爹知道了三叔出去单干的事情,才顶风冒雨来向他证明自己的预言应验了。
冷战心情不好,没有理会爹,转身又走进了套间,屋外面阴暗,屋里面更阴暗,他随手拉亮了套间的灯。
“你媳妇的事儿,你知道吗?”冷战刚坐床沿上,爹就跟了进来。
冷战不由得一惊。
原来不是为三叔出去单干的事,而是凤鸣的事。
“凤鸣怎么了?”冷战惊问。人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瞧瞧你,嗯啊,瞒着老子辞去教师,非要办砖厂,恐怕要把媳妇给办丢了。”爹用手指着冷战埋怨。声音虽不高,但能看得出他很担心。
“她到底怎么了?!”冷战瞪着眼吼道。
“坐坐坐,事情现在还没那么糟糕。”冷战爹见儿子一急,赶紧冲儿子摆手,他顺便也坐在床角上。
冷战没有坐,跨到爹面前,看着爹,等着他讲。
“是这样的,凤鸣现在成了公家的人了。”冷战爹说。
“哦,咋回事呀?”冷战心急的不行。
“去县棉花厂上班了。”冷战爹很无奈,又说,“没想到林青山这么有能耐。”
“听谁说的?”冷战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悬起来的心却落了下来。看爹那担心样儿,他还以凤鸣遭遇什么变故呢。
“听冷辉娘说的。怎么?连爹也不相信了?”冷德金没好气的说。
听说冷辉的婶子是县棉厂厂长老婆的妹子,既然冷辉娘说凤鸣去棉厂上班了,那这消息绝对可靠。
“这不好事儿吗?大惊小怪的。”冷战如释重负,不屑的瞪着爹。
冷德金却急了:“好个屁,她成了公家的人,你却变成泥腿子。就不怕她嫌弃你?当民办教师还有变成公家人的希望,你倒好,又被你三叔忽悠成泥腿子了。”
冷战不吭声了,说明他开始担心了。
冷德金又说:“既然定亲了,就是咱家半个人了,成了公家人,他林青山竟也不和咱家知会一声……”
“雨停了我就上县,去棉花厂问下凤鸣是怎么回事。”冷战隔窗望着外边的大雨。
“她还是个孩子,你还是去趟林家村问下你老丈人吧。”冷德金没好气的说。
冷战觉得爹说的有道理。不过,去趟林家村可没有去趟县城容易,不是柏油路,下过雨的土路太泥泞。
冷战不说话了,又坐在床上整理衣服。凡是他认可爹的建议,都用不吭声来表示赞同。
冷德金也不说话了,但也没有起身离开,外边雨还没停,他能冒雨来,也能冒雨离开,可他没有冒雨离开,只是默默的坐着,好像还有心事似的。
这让冷战很不自在。儿时的他,坐在父亲怀里,或围着爹团团转,于他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现在,和爹坐在一起就感到别扭。
父子俩干坐了一会儿,冷德金突然说:“你三叔单干了,厂里需要一个帮你管事的人,你去找王三孩的儿子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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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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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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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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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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