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将三叔送出大队院,乌云已伴随着炸雷,从西南方压了过来,当然,随之而来的也有习习的凉风。这预示着,今年的酷热,将要结束了。

  可冷战的心情,并不像这天气一样凉爽,反而很郁闷失落。

  父亲当初预言,一年之后三叔会出去单干,成为他的同行——而同行都是冤家。

  现在才半年多,父亲的预言就应验了。三叔刚才来,就是向冷战说他要单干的事儿。

  但是,三叔的单干并不是干砖厂,去成为冷战的同行,而是干盖房班,也就是带领一帮人给人盖房。可能是愧疚冷战吧,三叔一再保证,需要砖的时候,一定会购买冷战厂里的砖。Χiυmъ.cοΜ

  冷战仰头望了望天上的乌云,赶紧将院里凉的衣服给收了。

  最近一个半个月,砖厂停工了。但砖厂停工并不是要倒闭,或者烧出来的砖卖不出去。而是因为酷暑炎热,天气潮湿,雨水说来就来,挤出来的坯,无法晒干,坯晒不干,就无法起火烧砖。再就是,酷暑天在太阳下劳作,实在太遭罪,大部份年轻人都承受不了。所以,冷战便让停工,待酷热结速之后再开工。

  三伏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酷热并没有过去,温度反而比三伏天还高。

  冷战心知肚明,物极必反,酷热撑不了几天了,只差一场大雨。几天前就一直预报的雷震大雨,却迟迟不来。

  今天,虽然没有太阳,天气却出奇的闷热,但冷战却觉得,挤砖厂该开工了。他正要找三叔商量开工的事情,可三叔却先找上了他。

  只从挤砖厂停工,冷战便一直住在大队院。挤砖厂开工的时候,他经常住在砖厂。

  辞职办砖厂之后,他一直没有在家睡。他已经习惯了睡大队院,这里可比学校的晚上还清净。不过,他喜欢睡大队院也不是完全图大队院的清净,而是因为母亲的心事。

  大队院主房的东拐屋,是父亲的办公室,里面有床铺。他没辞职之前母亲曾经跟他说,外边传的沸沸扬扬,说父亲与妇女主任有一腿,都传到外公的村子里了。他一睡大队院,虽说阻挡不了父亲与妇女主任有一腿,最其码两人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大队院干那事儿了。

  三叔来找他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多,他正躺在大队院的桐树下睡觉,而一旁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着河南坠子,罗成算卦,一个女性唱的,唱得字正腔圆,很有力量。

  冷战在河南坠子的播放里睡觉,三叔一来就关了收音机,推了他几个,喊醒了他。

  “别睡了,报的有雨。”说了他创办盖房班的事情。

  冷战在罗成算卦的坠子书里睡得正香,突然被扰醒,本来要发火,一看是三叔,便忍住了。

  “机器检修完,也不要没事人一样闲着,带几个会来事儿的工人到别的乡镇多去逛一逛,趁这空档好好宣传一下你的砖厂,中午管帮宣传的工人吃一顿饭,花不了几个钱。”三叔说。

  冷战在躺椅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三叔,很舒服的趴着。他心想,不宣传烧出来的砖都不够卖,村民都要提前几个月交定金,一去宣传,那烧出的砖还不被哄抢了。

  三叔用脚将不远处的一个木墩踢到冷战的躺椅跟前,就像踢足球一样。然后他坐了木墩上,以为冷战又睡着了,便用手拍拍冷战。

  “战,别睡了,叔有事给你说。”

  “没睡,听着呢。”冷战还像一滩烂泥一样趴着。

  “砖厂再开工,叔就不能给你帮忙了,因为叔趁这段时间拉了一个盖房班……”

  冷战像被人抽了一鞭,刺一下坐了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三叔。

  伯曾经预言说,三叔一年之后会出去单干。没想到才半年时间,三叔就单干了。虽说不是办砖厂做同行,这也太快了吧。

  “三叔,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咋了?”

  “那三叔为啥要离开砖厂?”

  “没有不散的宴席,三叔只能帮到你这儿。”三叔难为情的解释说,“砖厂现在也稳定了,烧出来的砖供不应求,只要销售没问题,砖厂的盈利就有保障。至于说工人,这个不用愁,各村那么多闲人,一抓一大把……”

  三叔又说:“老人形容一个人太贪,会说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做为生意人,必须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防患于未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把眼光放远一点,别以为现在的砖好卖就永远好卖,也许有一天周围会突然出现很多砖厂。因为办个砖厂也用不了几个钱,和你一样胆大的年轻人多的是……”

  三叔又说:“你知道吗,听说坑沿乡也有人创办砖厂……”

  冷战激灵一下:“听谁说的?”

  三叔犹豫了一下说:“听盐店人说的。”

  冷战心里,突然被人给扎了一根刺。

  “不瞒你说。”三叔有些愧疚的说,“我接到了盐店的盖房活儿,谈好了价钱,三天后打夯量根角,那家就是从坑沿乡砖厂买的砖。”

  三叔又说:“我得信儿晚了,我要得信早了怎么也会劝盖房那家买你的砖。”

  三叔又说:“放心,三叔只会帮你,只要三叔能做主的,都会劝盖房家的买你的砖。”

  三叔又说:“你以后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咋一点都不随你伯的脾气呢,动不动就发火,出口就说脏话。这样可不好。以前是离了你的砖厂人家买不来砖,你怎么说话人家不计较,现在坑沿乡也有砖厂,人家离了你的砖厂,照样盖新房……”

  ……

  以前,三叔一说起砖厂,都说咱的砖厂如何如何,这一次却改口说你的砖厂如何如何。

  还一直都是三叔在说。和当初冷战辞职办砖厂去求三叔帮忙支持正相反,当时都是冷战一直说不停,三叔在用心听。他听着听着,听出了惊喜。

  现在,是三叔不停的说,冷战在听,他越听越绝望。

  那一刻,冷战心里失落极了,体内像被人掏空了一样难受,空荡荡的什么没有,好像只剩下躯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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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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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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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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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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