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人迹罕至,就连街边摊贩也早早收拾了家当离开。秋日的阳光里,唯有老猫趴伏檐上,垫着厚厚的落叶,打着哈欠,眯着眼睛望去下方街道,好似眼花般看到一道身形走过阳光与树荫的界限,吓得‘喵呜’一声,炸毛跳了起来,转身一溜烟儿消失在了房顶上。
泛黄的秋叶脱离树梢飘落地上。
过来的身影踩着地上叶子,走过一道道树荫,来到曾经热闹的真君庙前,这里早已是一片废墟,就连供徐怀遇一家居住的寮舍也都一一推倒。
那边香火旺盛的庙观,院墙倒塌,漆红的柱子断成两截覆在废墟里,一片残垣断壁的景象。
“道友在想什么?”
有声音从后面过来,明徽走到陈鸢身旁,一起看着面前的庙观废墟,“人世间便是这样了,反正你已重新为人,不要再纠结一庙之事。”
“我一人无妨,可我并非一人。”
陈鸢确实有些可惜这座真君庙,虽然临江县还有一座,却是难以跟京城这座相比。上前捡起一块碎砖块,在手里抛了抛,随后扔去废墟上。
“不过道长所言甚是,一庙而已,去了其一,我还有一座。”
“在哪里?”
陈鸢笑着指了指胸口,“这里,看时候再放出来吧。”
胸口,还是指心中?
明徽有心疑惑,但也不少追问,正想还说点什么,庙观废墟里,飘出丝丝阴气来,道士皱了皱眉头,抬手就要施法,以为是庙毁之后,有阴邪之物寄居此处,吸食残留的香火。
他刚一抬手,就被陈鸢按住,“是我座下阴鬼。”
言罢,陈鸢摊开手掌,那丝丝阴气顿时飞了出来,落在掌心,眨眼间化作一个细长小人儿,椭圆长脸,满嘴尖牙,恭恭敬敬的跪在手掌上,朝陈鸢磕头。
“王兆远拜见真君。”
陈鸢轻‘嗯’了一声,算是受下这礼,开口问道:“其他阴鬼呢?”
“还在庙观地底之下。”
“尚有多少?”
“八百阴鬼!”
“庙毁,还能不散,你将此处看顾的很好,你且暂时将他们带去城隍那边,持我真君手谕去阴府安顿,待有新庙,再唤你们回来,去吧。”
手掌往前一送,跪拜姿态的阴鬼化作一缕阴气重新落回废墟,渗入缝隙去往了地下。
此间事了,陈鸢要拿的东西也都拿到,便与明徽汇合天师府的道士,一起去往城外,至于皇宫里的那位,断去了龙气,皇位自然是坐不稳了。
是日下午。
秋日天爽,出了城门,陈鸢与众道士,还有停留林间的一众士卒、公人辞别,朝送行的众人再次挥手作别,走去路旁。
路边牛车早已等候,回来的孙正德翻着书上内容,讲着做菜的道理,大蛤蟆盘着腿如人的模样努力的听着,不时连连点头,小白蛇看到回来的陈鸢,尾巴兴奋的摇晃。
老牛自觉的套上横桥、缰绳朝挥手作别的少女叫了一声,迈开蹄子拉着车厢缓缓行驶起来。
哞!
牛鸣在路边、田间回响。
车厢里,疯老头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在想什么,‘嘶,好像有什么忘记了?!’
陡然一拍无古柱,震动格子,里面张飞秦琼尉迟恭等木雕围着吕布吹嘘今日打入皇宫,场面如何如何时,陡然一震,悉数落了下来,听得憋气的吕布可算逮着机会,使劲儿的嘲笑他几个。
“徒弟哎!”
疯老头这才想起什么忘记了,他叫道:“不是带为师到这里吃好吃的吗?!可为师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这么走了?”xǐυmь.℃òm
小白蛇挂在梁上,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车厢里,老牛也回过头来,笑出声来。阳光灿烂,人声、车辕声、牛声,以及那只大蛤蟆‘咕呱’的歪头疑惑声里,热热闹闹的沿着道路穿行而去。
几日过去,诸王入京,擒伪帝公孙隶昭告天下其所犯罪行,赦免其麾下兵将,妥善安置黄巾信徒,令重建庙观。
昭告的文书宣在宫宇之间,直冲九霄。
秋日下行,没入山头。
距离洛都数百里之外,崇山峻岭之间荒无人烟,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林野植被茂密,清冷的月色下,夜狐低鸣,偶尔还有几声悲凉的狼嚎响在远方。
繁茂的林间透着阴森的月光,也有燃烧的通红火焰隐隐照出巨岩裂缝。
缝隙宽敞,能容数人,里面铺有干草,草杆上斑驳着干涸的血垢。摇曳的火光里,两道身影对坐,俱着道袍。
一人想来负伤靠着岩壁阖目歇息,另一人,掏出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入煮沸的热水里化开,与食物混到一起。
“那日,你当真看到天师有另一副面孔?”
放入药丸的身影,正是一路追寻的玉晨,他对面阖目歇息的人,则是被寻到的明光,后者伤势未愈,听到话语微微睁开眼睛,虚弱的点下头。
“风吹入静室,我便看见了,虽然只有不到半息,但确实有一张面容,在天师身后闪了一下。”
“可看清是什么模样?”
“看不清,只是一下,我……”明光吸了口气,心口的疼痛又来了,脑中浮起当日的画面,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我,只看上一眼……就觉得双目灼热,难以久视……”
“嗯,眼下青虚正在周旋,你先将吃点东西,随后与我一起过去汇合……”玉晨舀了一点一点稀粥混杂的丹药喂给明光。
夜林静谧,偶尔有林间不知名的动物沙沙走过。
正说话的两人心里莫名滋生出不安,玉晨停下动作,明光睁开眼与他对视,前者一掐指决,锅中热水升腾,将火堆扑灭。
“闭气藏神。”
玉晨轻声出口的刹那,风雷之声自洞外呼啸而至,也有火光黑夜里闪烁,两人眸子一缩,玉晨捏住明光手腕,猛地拽了起来,话语冲出双唇:“随我……”
后面的一個‘走’出口的瞬间,空气都在刹那绷紧到极致。
电闪雷鸣、火焰呼啸的声音汹涌而来,鼓舞而入。
两人冲出岩洞,身后电光、火焰照亮林间,拉着明光的玉晨已在前方与黑暗里一道人影呯呯呯打出数下,浑厚的掌力夹杂法力,一颗成人般粗的大树轰然断裂炸开。
茂密的树笼拖着哗啦啦的声音倾倒。
月色、火光、电光里,一道须发皆白的身影负手而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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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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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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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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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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