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奚然吃得很少,气色一天比一天糟糕,想要用绝食来对抗家里,尤萍心疼她,偷偷开了房门进去。
奚然躺着,没睡。
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死气沉沉。
“然然。”尤萍在床边坐下,扶她起来,“看妈妈给你做的,鸡汤小馄饨,你多少吃一些好不好?”
奚然小幅度摇头,唇上干裂,头晕失力。
“那喝点牛奶,你这样不吃不喝要到什么时候?”尤萍扶着她的肩膀,摸着她的胳膊,瘦了太多,全剩骨头了。
“我就是不要吃。”奚然抓着尤萍的手,“妈妈,你帮我跟爸爸说说,让他放我出去,是宋敛要跟我离婚,他要离就离,我不在乎。”
想要从她嘴里知道那个人是谁不容易。
可如果套不出话来,找不到那个人,奚然就不会死心,离婚后的后果,不是她承受得了的,到时候的流言蜚语,吐沫星子,就会毁了她。
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尤萍要帮奚然挽回错误,“离婚之后呢,你喜欢的那个会娶你吗?”
奚然顿时失语。
她不敢肯定,那个人就一定会娶他,他有自己的家室,有共患难的妻子,可他对她的喜欢,也不是假的。
“如果那个人答应娶你,妈妈可以帮你体面的离婚。”
“真的?”
对待奚然,尤萍总是可以拿出母亲的责任与光辉,“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奚然抓紧了她的手,“那您让我出去,我出去了,见到他,才可以问清楚,您说是不是?”
“好。”尤萍什么都答应她,但这次是假的,“我给你想办法。”
安排好了奚然这里。
尤萍一通电话,打到了楚莺手机上。
手机搁在储物箱中,错过了是尤萍的电话,从过山车上下来,楚莺头发被风吹乱,谈雀景顺手帮她整理,“怎么样,好玩吗?”
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去挑战这些剧烈项目,便只能陪在下面等着。
这会儿风大,楚莺裹紧了外套,游乐园的光是彩色的,衬得她瞳孔皎洁,“还没感觉呢,就结束了。”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刚才好像有人给你打电话。”谈雀景这么说时很落寞,生怕是宋敛的电话,更怕楚莺会为了他,提前赶回去。m.χIùmЬ.CǒM
是尤萍的电话。
楚莺细眉轻拧,没打回去,为了这种人不值得的浪费时间。
“没事,骚扰电话。”楚莺自动拉住谈雀景的手,“我们去前面吧,那边人多。”
天黑后,乐园中璀璨的光景在各项游乐设备中一一点亮,遍地都是坠落的星光灯影,欢声笑语充斥在园中,挤在花车的观赏队伍中,谈雀景的手被楚莺抓的很紧,十指相扣。
这是在他的生命末尾,给他的最后一点甜头。
谈雀景若有所思,看向握在一起的手,天空中的烟花是在他心里绽放的,点亮了灰暗,可是园中的乐声会停,人群会散,旋转木马最后一圈结束,灯光熄灭,喧闹与热络终将会散去。
楚莺也会走。
愉悦过后,是彻骨的寂寞,可看一眼身边的人,那份空缺就被填满了。
楚莺累得在谈雀景怀里睡着,手机开了静音,震动声却还在不断传来,谈雀景没了耐心,拿过手机,看了眼备注的名字。
只有一个“尤”字。
记忆里,楚莺身边没有尤姓的人,她对待自己的同事与学生家长都很友善,会礼貌地备注全名。
带着疑惑,谈雀景接通了电话。
耳边是楚莺平稳的呼吸声,祥和的睡容,话筒里,却是一声接一声的辱骂,很刺耳尖锐。
“楚莺,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钱我给你了,你让我给你爸爸磕头道歉,我去了,你还要怎么样?”
动摇了梁曼因,骗了奚然,最后一步就是要让楚莺跟宋敛分开。
尤萍声嘶力竭,“你生来是向我讨债的吗?世界上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抢奚然的丈夫,就因为她是我女儿?”
这些话太模糊,谈雀景不太明白,却又隐约拼凑出了些什么秘密,他没吭声,尤萍那边就更激动。
“你到底怎么才肯放过宋敛?!”尤萍咬紧了牙关,字字刻薄伤人,“你得到了他,你很得意是吗?别忘了你跟你爸爸一样,就是穷乡僻壤养出来的贱骨头,你以为你真可以跟宋敛在一起吗?他家里不会同意的。”
这些声音阵阵冲撞进谈雀景耳中,他眉头紧蹙,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女人,这些辱骂的话,她一定亲耳听到过无数次吧。
她是怎样的心碎痛苦,这份苦,她究竟是怎么消化的?
在一起时,楚莺跟他说过自己的母亲,她对母亲的记忆很薄弱了,只记得她漂亮温柔,总是穿着镇子上买不到的裙子,留着一头飘柔的长发,会给她买糖果,给她穿袜子。
那个时候,母亲对她而言,还是美好的回忆。
如果可以,楚莺宁愿自己从来不曾认过尤萍。
默不作声挂断了电话,谈雀景屏蔽了这串号码,这些话,他不要楚莺再听见,这个人,他也不要楚莺再见。
*
车在酒店楼下停住。
楚莺打了个瞌睡,昏昏沉沉下了车,弯腰望着车里的人,“航班是下午的,你可别忘记了。”
“怎么可能会忘?”谈雀景维持着那份斯文笑容,“上去休息吧。”
“晚安。”
高跟鞋磨破了脚踝,很痛,伤口处的创可贴是谈雀景贴的,他的细心没变过,这么多年如旧。
站在电梯口等待着。
楚莺并没意料到危险的降临,她靠着墙壁,眼皮垂着,有人冲过来时,她才动了下眼睛,胳膊突然被拽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太久没见的尤萍。
上次跟她拿钱,楚莺就当作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尤萍手掌的力气是紧的,笑是挤出来的,语气平心静气的,全然忘了自己的怎么骂她的,“莺莺,最近好吗?怎么电话里不吭声?”
什么电话?
楚莺不知道。
抽出手,楚莺退后躲开,直言不讳道:“你不出现的话,会更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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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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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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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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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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