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修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沿着床边又坐下,动作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一只手捧着粥碗,一只手拿着筷子,声音冷冽,“傅太太刚才不还和她势不两立。”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傅瑾修没有丝毫要离开的迹象,阮青舒担心他就这么留下来,咳嗽了两声,努力劝说道,“这是两回事,要是你在我这里,没去看她,她知道了,和你闹矛盾,你不也麻烦。再说,你关乎着整个海城的经济命脉,我这次感冒这么严重,要是传给了你,那算上对不起整个海城人民了。所以,你留在这里,只有害处没有利处。”
傅瑾修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说了这么一大通,甚至搬出看似处处为他着想的理由,就是不想和他单独共处一室。
但是毕竟确实是他冲动了。
傅瑾修脸色又黑了一层,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眸子盯着阮青舒,薄唇微动,“你喝完粥,我就离开。”
阮青舒见有了希望,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碗,“那你把粥给我吧!”
傅瑾修懒懒掀了掀眼皮,没把粥碗递给她,淡声道,“点滴还没结束,你一个人怎么喝?”
阮青舒低头看了一眼,找到了法子,“你把那个隔板按上来,我就可以喝了。”
好在,这是在医院,这张床上安装了隔板,可以放东西。
傅瑾修仍不为所动,眉眼生了寒意,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xǐυmь.℃òm
“过来。”
阮青舒当然不肯过去,缩在床角,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要是嫌麻烦的话,我自己来按也行。”
要不是按钮和粥都在傅瑾修那里,阮青舒才不会这么被动。
傅瑾修定定看着她,澹澹黑眸深不见底,像是要穿透了她一般,“阮青舒,如果你想一直这么耗着,我也不介意。”
阮青舒当然不想和他这么一直耗着,但是她也不想过去。
她要是过去了,简直就是像猎物主动把自己送到了猎人手里。
阮青舒还在挣扎,“真的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一个人能行。喝粥而已,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此时此刻,傅瑾修的脸色黑沉得滴出墨水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阮青舒,我的耐心有限,我再说最后一遍,过来。”
阮青舒又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不情愿过去了。
她是知道傅瑾修的性子的,要是他坚持一件事,就没有放弃的可能性。
要是她不过去,他们可能要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她还想着傅瑾修能早点离开,为了能早点获得清净,阮青舒还是决定先牺牲一点小我。
阮青舒一点点慢腾腾移到离傅瑾修近了一些的地方,然后开了口,“这里可以了吧?你把隔板按上,我…”
她话还没说完,傅瑾修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了她的嘴巴。
阮青舒连忙闭上了嘴巴,眼神里满是错愕,一下子几乎震惊得说不话来。
傅瑾修这是要喂她吗?
别说,傅瑾修刚才帮她打开保温盒的举动,就已经让她足够迷惑了,现在还要喂她?
在阮青舒看来,喂食这样的动作,在异性之间,足够算得上很暧昧了。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傅瑾修不至于入戏这么深吧!
阮青舒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提醒他,“这里就我们,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傅瑾修保持着刚才得动作,嗓音冷淡,“傅太太总是要存心和我对着干,是吗?”
对着干?
她就算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实力。
阮青舒好歹也活得二十好几年,也算经历过一些事情,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明白,她当然不会傻到和傅瑾修对着干。
但是,傅瑾修莫名其妙做出这样的动作,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有的只是揣摩不透他心里的惶恐。
视线内,他的那张脸上神色淡漠得很,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似深潭的眼眸黑漆漆一片,那个不见底的地方,像是一道黑洞里的漩涡,看久了,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
阮青舒慌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混沌的大脑在费力运转,傅瑾修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可现在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阮青舒想不明白,她想来想去,傅瑾修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出发点。
她怔愣着,在她嘴边,勺子里的粥在慢慢消耗着热气,同时消耗的还有傅瑾修的耐性。
傅瑾修缓缓锁紧了眉,语气有些不耐,“阮青舒,喝个粥而已。还是说,你想通过这种办法把我留下来。”
她自然是不想他留下来的。
阮青舒一咬牙还是张开了嘴巴,勺子的粥滑入了她的喉咙。
一口又接着一口。
傅瑾修脸上始终保持淡得没有温度的神情,好像在完成一个机械的任务一般。
阮青舒脸上的神情更是尴尬,软糯滑嫩的粥被她机械地吞咽,阮青舒心里浮上十分复杂的情绪,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阮青舒甚至都没有留意吃进去的粥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们明明在做着亲密的事情,但却是很僵硬和刻意的互动。
房间内很安静,甚至太过安静了。
热粥的白汽在眼前氤氲开来,弥散在她和傅瑾修之间,傅瑾修的那张脸隐没在热汽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起来,忽近忽远,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本就意识昏昏沉沉,周围的一切更像是做梦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一个想法跑出了理智的范畴。
她希望,这一刻可以被无限拉长,像是其他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可在某个时刻,还是结束了。
像是一个潦草而唐突的结尾。
勺子和瓷碗碰出了清脆的响声,像是某一种信号,将阮青舒彻彻底底拉回来现实。
她还是有些恍惚,沉默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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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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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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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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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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