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油灯燃烧殆尽,外面找了一圈找不到人,转而去里面,沈娇屈腿背靠着墙,身上仍旧穿着昨日的衣服,脸上的面纱也不曾摘下,目光涣散看着面前凌乱的棋盘,满满都是白子,看不到几个黑棋。
已经听说昨日经过的沈玲轻叹一口气,跪在桌旁将棋盘收拾干净,紧接着推开窗户散散屋里的郁气,阳光照进,晃到了沈娇的眼睛。
“什么时辰了?”
声音沙哑到极致,沈玲看了她一眼走到桌边,“刚过卯时,时辰还早,姐姐去床上躺会吧。”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不能给她喝,没有听到回应,沈玲踌躇片刻,端着装有茶壶茶杯的托盘下楼。
再回来时,沈娇已经换了套更加素雅的衣服,长发随意散落至腰间,随风而动,如瀑布一般。
“姐姐,喝茶。”
沈玲端着茶杯走到她身边,想要观察下她的脸色如何,目光所及仍旧是那块黑色的面纱,除了一双疲惫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没有别人,为何还要带着面纱?”
“过会要出去一趟,如今我已经是太医署的院正,需得过去看一眼,就当走个形式了。”
喝过茶之后,喉咙明显好了许多,不似刚才又痒又痛,沈玲重新给她斟满,自己端了杯坐在对面。
“我可以陪姐姐去吗?保证不会捣乱。”
沈娇满含笑意看着她,“现在还不行,等什么时候太医署真真正正掌握在我手里,我自然会带你去玩,好不容易有机会散散心,总让你闷在房间里也不好。”
见她神色有些黯淡,沈娇未免有些不忍心,以至于喝水的时候有些急,不由轻咳,在她的刻意压制下,两颊泛起微红。
沈玲慌忙起身扶她坐下,“作何喝的这样急,水还是烫的,喉咙是不是很不舒服,药箱在哪,我去拿些药来,别是感染了风寒。”
她担忧无措的模样让沈娇无奈失笑,她的懂事乖巧更是让人又心酸又心疼,拉住她微凉的手握紧。
“放心,我没事,姐姐的身体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差,只是刚醒来的原因罢了,来,坐下,跟姐姐说说昨天去了哪,玩了些什么?”
沈玲:明明一晚上没睡,哪里的刚醒。
心知肚明又不愿戳穿她,十分听话的坐下,眉开眼笑,手舞足蹈跟她讲着昨天干了些什么,买了什么好东西,献宝一样回房取来,一样样摆在她面前。
大部分都是胭脂水粉,还有些适合她这个年龄戴的首饰,粉粉嫩嫩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买的,其余的就是些当地的特产,稀奇古怪却很好玩。
沈娇不由感叹,徐玉卿看着不靠谱,没想到还挺细心,竟然记得玲玲所有的喜好,看玲玲笑的合不拢嘴,她也万般欣慰,冲这些礼物的面子,就顺手帮一把吧。
“玲玲。”
沈娇舔舔嘴角,姿态慵懒靠在椅背上,支着脑袋笑看着她,有些暧昧,又有些调侃的意味。
沈玲被她盯的慢慢红了脸,明显是感觉到她要说什么了,不有垂首紧咬下唇,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姐姐,这种事说起来也会害羞。
“其实…那天姐姐跟他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沈娇不禁一笑,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小丫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脸皮薄,一句话就跟个熟透的苹果一样,越发可爱。
“我知道,身影在门外一闪而过我便知道是你,今日我们不说那些,我只有一个问题,抛去外貌家世不谈,你觉得徐玉卿这个人怎么样?”
走至门口的三个大男人闻言猛然停住,徐玉卿很快回过神来,蹲下身子竖起耳朵,死死趴在门上,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消息。
谢郎睿和徐峰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翻了个白眼,末了一个叠一个,还是没逃过偷听的命运,路过的杀手门和望月楼的下属都目瞪口呆,见到便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杀人灭口。
“姐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不知过了多久,沈玲才做出回应,但她说的话让里里外外的人都听不明白。
沈娇笑容微敛,“何为真话,何有为假话?感情一事自然是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你如何想的便如何说。”
沈玲放于桌下的双手来回揉搓,抬眸看了她一眼,左思右想还是叹了口气,半趴半伏于桌上。
“他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这段时间不论我如何无理取闹他都会让着我,依着我,哄着我,
就像姐姐看到的,我所有的喜好他都心知肚明,能为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肯定不容易,我都知道,他这般用心,说没好感是假的,
可是…我却无法抛开其他因素不谈,他很优秀,我却远远不及,不单单是旁人觉得我配不上他,就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沈娇微微拧眉,“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家世可能有所欠缺,但其他方面,玲玲并不比徐玉卿差到哪里,甚至于比他还要强的多。
徐玉卿险些没忍住冲进来,跟炸了毛的野兽一样,谢郎睿和徐峰卯足了力气才把人拦下,贴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现在进去只会让情况更加混乱,冷静下来等等看。”
“是啊公主,沈玲姑娘已经承认对您有好感,这就是前进了一大步,其余的都不是问题,您要冷静。”
冷静冷静,他要如何冷静?别让他抓到是哪个嘴碎的在她面前嚼舌根,否则,一定把那人的舌头割了喂狗!
“没有人跟我说什么。”沈玲摇摇头,“这些都是我自己想的,姐姐可能不知道,我也曾百般纠结,这个人到底适不适合我,或者,我到底适不适合他,
想来想去,结果都是不适合,因为除我之外,还有更适合他的人,听他说心仪我,我自然是欢喜的,可却不能就这么盲目答应,我的顾虑,姐姐应该是知道的。”
“你在担心嫣然。”沈娇复又笑道,知道她的顾虑是什么,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她的默然不语说明了一切。
“嫣然姐姐待我极好,我不能背着她做出这种事,朋友妻不可欺,同样的,朋友夫也不可欺。”
沈娇闻言笑的越发开怀,沈玲正疑惑呢,徐玉卿再也忍不住直接闷头冲进,吼道:“谁跟你说我喜欢秦嫣然了!”
正主都到了,接下来的事也用不着她再多管,沈娇揉了揉瘪瘪的肚子,起身往外走,“我会让掌柜的把饭菜送到屋里。”Χiυmъ.cοΜ
经过徐玉卿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叮嘱的,对于玲玲,显然他的了解已经超过她,等会还有场大战要打,不填饱肚子怎么行,也不知道掌柜的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谢郎睿和徐峰自然跟她一起,临出门的时候,还煞有其事为徐玉卿打气加油,一脸暧昧笑着退出去。
屋里一时只剩下相对而立的徐玉卿和沈娇,听着楼下越来越大的喧闹声,徐玉卿紧张的直冒汗,手心都湿哒哒的,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想要上前跟她表明心意,一双腿却无论如何都拖不动,仿佛有千斤重。
“我…你……”
关键时刻话都说不利索,徐玉卿不免懊恼打了自己一巴掌,沈玲吓了一跳,主动上前查看,一个大男人比女人细皮嫩肉的,这么一巴掌下去,痕迹格外明显。
“没事打自己作甚?手痒还是脸痒?”
徐玉卿顺势紧紧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看着她,“你是在关心我对不对?你刚才说对我有意可是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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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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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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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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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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