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香心中一紧,不由得也看向自家姑娘,只见姑娘淡定如常,甚至嘴角的微笑还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见慌乱和紧张。
要知道江老夫人把府里管的像铁桶一般,江家表面上有叶氏这么个大夫人在,又有周氏管家,可大事还要靠江老夫人拿主意,对于月例银钱这方面,她看的很紧。
江老爷子去世的早,江尧一刀一枪拼出来功名的年岁也早,娶叶氏进门更是早,以至于江老夫人压根没管过几次家。这对于渴望权利渴望当家的江老夫人来说,自然是不能够,所以她便向儿媳妇手里的管家权下手了。
“桐丫头,这是怎么回事?”江老夫人的语气略带不悦:“你父亲在外头多番不易,刀尖上舔血打拼下来的家业可不是由你来败的!”
这话便是说重了,明摆着是在骂江碧桐是个活脱脱的败家子。
周氏眉梢微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在婆母生辰上挨了耳光,在全京城女眷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一个是自己的婆婆,一个是江碧桐,她哪个都不会放过。不能一个个击破,那就让她们自己斗吧。
江碧桐淡然一笑,纳闷着说:“银钱这东西孙女没什么计较,一时花多了也是有的…”
周氏笑吟吟道:“五姑娘不当家,哪知这柴米油盐有多贵?你的例银每月是八两,当季的新衣料子和钗环胭脂是由库房直接出,大哥和嫂嫂怕是也没少填补你,婶婶也想不通,这月你为何如此缺钱,竟然超了五十多两?”
正经大户人家养嫡女,一个月下来几百两也是有的,例银二字不过是个幌子,长辈添的赏的都进了自己口袋,外人管不着。至于衣物首饰这类,更是不用姑娘家自己置办。
周氏的言下之意,是江碧桐压根没什么需要花销的地方,怎的还多花了这么些银两?用来干嘛了?都花到了哪去?是否用在正经事上头了?
哪怕江碧桐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也是够丢人了,被江老夫人当着全家人的面儿盘问一番,她这嫡女的脸皮再厚怕是也无用!
江老夫人接话说:“咱们家可不兴那败家的事,你若是想当个纨绔子,我老太婆可不答应!”
在她眼里,整个江家都是她的囊中之物,江碧桐花的银钱虽不算多,但也够这个小心眼的老人家肉疼一下。
听祖母如此说话,江碧桐薄唇紧抿,眉头紧锁,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周氏脸上挂着善意询问:“怎么了五姑娘?你可是遇见事了?若真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你与婶婶说也是可以的,婶婶必不会差你那点银钱。”
“她一个姑娘家,不办酒席不出去应酬,哪来什么需要用钱的事?我看就是惯出来的毛病!”江老夫人说道。
听闻此言,江碧桐抬起头来,眼角已经微红,哽咽道:“祖母如此说,那可真是错怪了孙女!”
“我还冤枉你了不成?”江老夫人勃然大怒:“我还没问你银子都哪去了,你倒先怪罪起我来了?”
一旁的江景枫见此情景,担心妹妹受委屈,一叠声的说:“高门大户的哪家守着几十两银子过日子了?妹妹往日花销从不大手大脚,祖母先别急着训妹妹。”
江碧桐暗道哥哥帮倒忙,干脆双目盈盈,满是眼泪,哭道:“孙女本不想说的…宫里的太医肯为母亲医治本就是好心,孙女还能求太医将母亲所用的草药都包了不成?所以孙女捏着药方去买药给母亲熬,前两天还好,可孙女没有余钱,又不敢与祖母开口,想着母亲那儿应该会有些,谁知…谁知这些年母亲也过的不宽裕,昨儿孙女瞧着怡华苑的大丫鬟身上还穿着带补丁的褂子,孙女如何还能与母亲开口!”m.χIùmЬ.CǒM
一番话出口,周氏顿时脸色铁青。
自家婆母看不惯叶氏,所以她明里暗里克扣怡华苑已是常事。江尧不常回家,哪怕人在京城也时常连着半月不着家,皇上派给他的事多,忙的他整天脚打后脑勺,他又不便插手弟妹的管家之事,这事也就这么搁着了。
可谁能想到,江碧桐却这样说了出来,那不是明摆着说她这个做弟妹的克扣妯娌吗?
江碧桐掏出帕子擦了擦泪花,接着说:“因为母亲的病,家里常年要买药,开销着实不小,孙女都明白的。可母女连心,孙女不能就这样不管母亲呐!婶婶管家事多,分不开心思关照母亲,孙女便想着尽量不麻烦婶婶,直接多领些银子,婶婶若问起我再说也是一样的,说起来都是孙女的错…”
泪珠连连滚落,她哭的肝肠寸断,一旁的周氏宽袖下的拳头紧紧攥着。
江碧棈哪里不明白这事情的风向已经变了?她看向自己的母亲,见母亲哑口无言,很明显是心虚。
而江景枫根本不知熬药的事,如今羞愧急了。作为儿子,他一点孝道都没尽,反而叫妹妹受了这许多委屈。
他扶起江碧桐来,嗓音沙哑道:“都是哥哥不好,都是哥哥没照顾好你和母亲。”
兄妹两个几乎抱头痛哭。
江景枫从来不是个爱哭的性子,可如今他胳膊内侧的嫩肉正被江碧桐死死掐着,疼的他眼泪狂流,不哭也得哭了!
被孙子孙女的哭声吵的厌烦的江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似乎是想骂些什么来顺气,可五孙女的所作所为出自子女本心,她骂不到江碧桐头上,反而容易落下不待见叶氏的口实。
于是她便将这份不满扯到了周氏头上。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江老夫人看了一圈众人,语气冷淡:“二媳妇留下。”
周氏心里陡然一惊。
众人出门后,周氏坐立难安,又见江老夫人好半天不开口,只能主动解释:“儿媳并非克扣嫂子院子的例银,五姑娘没同儿媳说过抓药的事…”
话还没说完,只听江老夫人问道:“卞妈妈,茶水凉些了没?”
卞妈妈从旁侧走来,双手端着一盏茶:“回老夫人,茶水半温,适才晾了许久的。”
江老夫人点头,看了一眼周氏,说:“你来侍奉我喝茶。”
周氏战战兢兢站起身来,接过卞妈妈手里的茶盏,又将茶盏递到了江老夫人跟前。
可谁知,江老夫人直接一把揭了茶盏,整整一杯茶都撒在了周氏身上、脸上。
周氏慌忙跪地,一言不敢多发。
“你当我为何叫你留下?”江老夫人冷哼一声:“老大媳妇是个不堪用的,我把这偌大的家都交给你打理,你就给我打理成了这样?”
“婆母,儿媳…”
“你给我住嘴!你以为今儿桐丫头那番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偏偏你还主动问起,你怀的是什么心思!桐丫头眼下怕是已经怨上你了,内宅女眷不安稳,前头爷们做什么都得悬着颗心,那咱们江家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这番话说的周氏满脸通红,心中的怨恨又添几分。
当初她男人江霖,若是没随着江尧一起上战场,如今也是江老夫人口中‘前头的爷们’!
眼下见江尧可依靠,江老夫人便做什么事都怕把大房得罪狠了,哪里还记得二儿子惨死在战场之上?
说起来,两个嫡出儿媳,在她眼里半斤八两,不过是叶氏身子弱担不起家事,所以她周氏顶上来了而已!这些年周氏可不觉得江老夫人哪里多稀罕她一点了!
今日的事她是抱着祖孙两个掐一架的心思才挑起的,可她是真的不知叶氏在吃药的事,再说叶氏当药罐子已经多少年了,往月给怡华苑多少例银已成定数,她哪里能想到江碧桐适才说出那些话来?
活像她如何虐待叶氏了一般!
见周氏不吭声,江老夫人接着训斥:“这家你若是担不了,我找老三媳妇也是一样的,实在不成我就亲自来,何苦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你?今日的事说大便大,说小也小,可无论如何,传出去你都没什么好名声!你的女儿还嫁不嫁人了?我这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不要脸面吗?”
她气愤的并非周氏苛待叶氏,而是事情做的如此不隐秘,被江碧桐这个当女儿的挑破不说,由头还是周氏自己找的!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叫。
这样的训斥对于周氏来说不可谓不严重,她的年纪不算小了,连女儿都到了出阁的年岁,她却还要被婆母泼茶训斥。
茶水温湿,弄的她前襟一片不舒服,可是她半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个劲儿的保证:“儿媳记得了,儿媳以后一定小心持家,今日之事说起来只有自己家人在场,儿媳回头便会约束他们不外传。大嫂的事儿媳也会安排妥帖,不论是看病还是抓药,家里的银子都尽够她用。”
听着这话江老夫人便一阵肉疼,可事已至此,她若不让周氏给足叶氏延医抓药的银子,怕是明天天还没亮京城里就能传言说江家婆媳一起苛待病重的正室夫人,连抓药都不给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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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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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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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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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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