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的一处厢房内。

  夜鹰待脚步声都走远,屋内流动的空气再次恢复停滞,才直起身子来,确定房外无人盯着。

  他才掀开被子,将榻下藏着的牛皮水袋取出,将里头的热水倒进一侧空着的花瓶里。

  伸手将穿在外面的衣衫脱掉,露出了里面湿了一半的衣衫来。

  好在方才进来的人不是夜玄,不然他没有把握能骗过他的眼睛。

  毕竟只要有人靠近一闻,就能闻见一股血腥味。

  不过那侍卫也不傻,还知道用试探被褥温度的方式来确认他是不是一直在床榻上。

  幸好他提前想到了,才前提准备了几个汤婆子。

  他换下了身上的衣衫,那身衣衫也藏好了,这才跌坐回床榻上。

  眼下就差如何将方才听到的话告知公子和云汐小姐了。

  从方才的搜查看来,萧衍之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了,接下来,绝对不会给他和云汐小姐单独见面的时候。

  不对,小姐说,面对萧衍之,事情定要反着来想。

  那么,接下来萧衍之定会安排他和小姐“单独”见面,以此来试探他是不是今夜真的在暗房内。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夜鹰想到这里,反倒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躺回了床榻上。

  前厅处,管家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小心翼翼地冲着上了第四次茶水的侍女摆手,示意再去催催。Χiυmъ.cοΜ

  可厅内这两位,可是借他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的,管家这才低着头,也出了大厅,亲自去书房请三殿下。

  不一会儿,萧衍之缓步进了前厅,对着面沉如水的清河王和楚太傅行礼。

  楚太傅一口气堵在心头,见人来了,一下子坐不住,起身开口就问:“既然殿下这么不待见在下,老夫这就带小女回府去。”

  话罢,他就瞥了一眼管家,命他带路。

  管家愣在原地,微微抬眸瞥了一眼萧衍之,见他脸色沉沉,他只得低下脑袋,当鹌鹑。

  心里腹诽道:这楚太傅也真是可笑,方才在厅内等了那么长时间,却只字不提云汐小姐,眼下见三殿下来了,立刻就开始摆谱了。

  他心中一阵思量,不由得想到了今日云汐小姐进门来后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有了些猜想。

  定是最近自家殿下鲜少去楚府,又要选侧妃,楚家父女再也坐不住了,这才有今日这一出。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鄙夷,心嘲这楚家父女实在太过痴心妄想。

  但那转念一想,脑海里突然浮现殿下抱着云汐小姐的画面。

  心说这楚家父女如此,也有殿下纵容的成分在。

  厅内人心中各有自己的小九九。

  唯独清河王来此,只有一个目的,他瞥了一眼气冲冲的楚太傅,他今日来此处,自然知道是被楚太傅利用了。

  但是事关云汐丫头,他心甘情愿被利用。

  清河王看着眼前站着的年轻男子,对上他淡漠的神色,突然心头浮上了些疑惑。

  在凉州时,他分明是那般宠爱云汐丫头,巴不得将她捧在手心了,比他当年刚和刘氏成亲那会,有过之无不及。

  但回了京都后,感觉一下子变了。

  难道真是因为身份的变化。

  如真是如此,那过去就是他高看他了。

  萧衍之半分心力都没放在楚太傅身上,反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清河王。

  直到在他的眼底读到了一抹冷意,他才伸手扶住了楚太傅的手臂,轻声道:“是本王怠慢了,劳太傅和王爷久等了。”

  楚太傅目光瞥了一眼握住他手臂的手,听见这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方才还以为这沈郁一朝入了皇室后,就已经看不上楚家了。

  想来也是云汐那丫头实在太不矜持。

  这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得到了,就不新鲜了。

  想到这里,他咬着了后牙槽,板着一张脸,可又想到先前陛下深夜到楚府时说的那番话,他才呼出一口气,伸手拂开了萧衍之的手,转身坐了回去。

  这个时候,就得让他好好看看楚家和清河府的态度。

  况且,他的女儿可是陛下亲口点名的未来太子妃。

  萧衍之压住心头的冷笑,这才拱手又道:“本王知道二位的来意,也知道今日云汐为何会突然得了癔病...”

  “什么?”

  “什么?”

  楚太傅和清河王闻言,皆是一怔,冷声质问。

  萧衍之压住嘴角的冷笑,转而换成了一抹自责,轻而易举颠倒是非。

  他叹气道:“今日云汐又哭又笑,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气急攻心,邪火入了心魄...唉!我知云汐是因为最近我在选侧妃一事...才会如此...”

  楚太傅听见这番话,简直如遭雷击,脊背一软,一下子半靠在椅背。

  癔病?疯了?

  而一侧的清河王却有些不可思议地眯起了眼睛,满眼是不可置信。

  他眼里的云汐,绝不是这么不堪一击的孩子,虽然她确实纯粹,但是绝不像他口中说的,这般脆弱。

  他起身沉声道:“云汐眼下在何处?”

  萧衍之自是将眼前二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他敛下了眼底冷静的光,眼底渐渐聚起坚定的神色。

  沉声道:“选侧妃一事,本就非我所愿,二位请放心,我会劝劝父皇。”

  “本王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云汐那丫头眼下如何了?”清河王一双幽深的眼眸扫向了萧衍之,眼底的那点寒意更甚。

  萧衍之急忙道:“没事了,太医说,只要好生养些日子...”

  清河王闻言,脚尖一侧,瞥了一眼因为方才那番话而神色缓和了许多的楚太傅,冷声道:“今夜,本王和太傅前来,就是为了接走丫头,毕竟你们还没成亲。”

  这话落下,却见楚太傅还僵坐着,没什么回应,清河王只得再次开口提醒道:“是吧,太傅?”

  楚太傅对上清河王那双异常冰冷的眼睛,一下子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他轻咳了一声,起身道:“自然!”

  得了那句话,他当然安心。

  虽然云汐丫头和这人早就不清不白,但是他的女儿未来可是正妃,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丢了楚府的面子。

  萧衍之这才挑眉点头,亲自带着二人去了自己的寝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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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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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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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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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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