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渠里的水光映着月色,更显冷清。
这座闭塞的小城,夜晚总是这般宁静,即便是勾栏那种本该生意正好的地方,因为顾客稀疏,一时都显得无精打采。
这就是小城的寂寥。
这时,黄四忽然放缓了脚步。
前方的街道一角,有片灯火透过窗纸洒落出来,如水一般。
那里的血迹早已不在了,可黄四依旧想起了那个人。
那天追他的老妇人。
当时她就摔倒在那片血泊里,死死盯着他,就像是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
他好像就是从那之后开始倒霉的。
黄四吐了口唾沫,不由得暗自咒骂道:“晦气!”
之后,他加快了脚步。
城西这片区域是桑水县的贫民区,破败的建筑无序的耸立着,部分逼仄巷弄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尿骚味,黄四左手摸着尖刀,走进了一条巷子。
之后,他翻过了一堵低矮的土墙。
院子很小,屋檐下晾晒着些成色不好的干菜。
这里,就是那瞎眼老太婆的家了。
黄四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什么人后,就抽出了腰畔的尖刀。
他之前早已踩过点,这条巷子本就没多少人住,这瞎眼老太婆又无亲无故,被发现了也不怕。
哐当一声轻响,屋子的门栓被撬了开来。
黄四有些恼怒,这左手用起来果真比右手笨拙了许多。
如果是以往,他绝对不会弄出这么大声音。
屋里静悄悄的。
这老太婆岁数大了,不仅眼瞎,耳朵也不好使。
黄四深吸了口气,进了屋子,迎面就有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那是老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这屋子不大,只有一间厅堂和一间里屋。
里屋的门开着,月色映照在窗纸上,依稀可见床上躺着的佝偻人影。
黄四轻轻关上了身后门,往那里走去。
他脚步放得很轻,却还是带出了细碎的声响。
直至他走到了里屋内,那瞎眼老太婆依旧一动不动。
到了这里,那种老人臭变得越发明显。
黄四走近了一点,想确定一下这老太婆状况,结果被吓了一跳。
惨白的月色下,那老太婆脸上长着不少褐色的斑点,很是碍眼。
黄四总算知道这股老人臭为何那么明显了。
那是尸臭!
这老太婆应该死在床上几天了,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黄四一下子放下心来。
死了最好,死了就不会打扰他找银子了。
之后,黄四在里面翻箱倒柜起来,还真被他找到了三两多银子。
黄四心情大好,万幸他来得早,如果被其他人先知晓老太婆没命后,那这银子自然轮不到他了。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老人的尸身。
瞎眼老太婆的右手上,戴着一只扳指,应该是颜色不一的劣质玉石。
可到底是值点钱的。
黄四走到了老太婆身前。
月色下,老太婆躺在床上的样子算得上安宁。
如果不是那些尸斑很是明显,这人又没有了呼吸,黄四恐怕还会以为对方正在昏睡。
黄四伸出了左手,去取那只扳指。
他能清晰感受到,这老太婆皮都是皱的,有些恶心。
不过想到能换些银子,却也不在乎。
黄四右手被废,这扳指带着有点紧,所以他取的时候有点费劲。
不过还好,在他有些粗暴的拉扯下,那枚颜色斑杂的玉扳指终究被取了下来。琇書網
黄四得手后,刚想去厅堂那里转转,看有没有其他能卖钱的事物,结果这时,他的手忽然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这一刹那,他头皮都要炸了。
黄四喉咙滚动着,用余光去瞟,结果赫然发现,那死掉的瞎眼老太婆忽然睁开了双眼,还拽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双眼蒙着一层白膜,在月色的映照下一片雪白。
诈尸!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那老太婆忽然说话了——“林儿,我的儿,是你吗?”。
这一瞬间,黄四眼泪都要流出来。
这不是瞎眼老太婆的声音!
而是之前追自己摔倒的那个老妇人的!
这一刻,瞎眼老太婆的脸仿佛都变了,变得年轻了些许,紧接着,一滩血迹在她脑后蔓延开来。
她就那样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如一只搁浅在岸上的鱼,和之前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时,老太婆脸色又变了,变得严肃起来。
“你不是林儿,你不是林儿,你拿我银子干什么?”
夜色中,她的脸庞是那样惊悚。
黄四猛然一扯手,皮都被扯破了,才挣脱开来。
他一边屁滚尿流的跑出了屋子,一边大叫道“有鬼啊!”。
可是这夜里静悄悄的,如一片寂静的坟墓,没有人给他任何回应。
黄四惊慌失措跑到街上,身后不远处,总有一个略显驼背的身影跟着。
和那天的情况近乎一模一样。
他好几次疯狂敲旁边的屋门,大叫“救命!”,结果没有人理他。
黄四一口气跑了五六条街,只觉得肺都要炸了,被抓出了几道血痕的左手在不断颤抖。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那个影子没有跟着他了。
黄四想起了什么,慌乱往家里跑去。
他记得老母亲过世之前给他留了一道符。
据说那是道观里的道士开过光的符,只要贴在门上,就可以消灾驱邪。
黄四对此嗤之以鼻,而如今忽然想起,只觉得是救命稻草。
他一脸惶恐的回到家里,把门重重关好,开始翻箱倒柜。
这个时候,老太太的声音已在外面响起——“银子,把我的银子还给我,把我的银子还给我。那是林儿成亲的银子......”。
终于,黄四找到了那张黄符,只见上面还画着红色的符文。
他刚想去把符纸贴上,结果只听见哐当一声,他本来锁好的院门一下子就开了,露出了一个有些驼背的干瘦身影。
那老妇人来得极快,黄四拔腿就跑。
在跑到后院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都磕破了。
身后,开门声不断响起。
黄四瘸着腿,连滚带爬进了茅房里,顺便把鞋子往墙角扔去,装作翻墙逃跑的假象。
他慌乱将黄符挂在了茅房的门帘上。
之后,黄四捂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把那老妇人招来。
外面,响起了苍老的喘息声。
那老妇人已经来了!
黄四窝在茅房的角落里,汗水顺着额头流在了眼睛里,都不敢眨一下。
茅房外多了一点细碎的脚步声,依稀可见那黑色的布鞋尖露在那里。
门上的符纸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着,看起来随时都要掉下来。
黄四整颗心不由得悬在了空中。
万幸,一段时间后,老太婆的脚步声远去,应该是去向了外面。
黄四这才敢吐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是符的作用,还是自己躲得好,让他勉强捡回了一命。
结果这时,头顶的月光忽然黯淡了一点,他不由得抬起头来。
下一刻,黄四的瞳孔收缩成了两个漆黑的点,整张脸都因为恐惧扭曲变形。
这茅房的墙壁上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气窗。
而那个老妇人正从那狭小的气窗里挤进来,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蠕动的巨大肉虫。
“银子,把我的银子还给我,把我的银子还给我!那是林儿成亲的银子......”
“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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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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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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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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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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