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端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吆喝着过来。
这菜上桌,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沸腾的小铁锅里煮着各种各样的食材,新鲜的时蔬,鲜美的菌笋,再配上一尾青鱼。赵令曦从未在这种地方吃过东西,被勾起了馋虫,又拘束于礼节,面纱外露出一双无措的眼睛。
端王一笑,夹了一块青鱼到她碗里,又倒了小半杯的米酒,“尝尝,味道很不错,比你平常吃的,有另一番滋味。”
她半信半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鱼肉,细腻鲜甜的鱼肉吸满了时蔬的清香,每一片肉都饱含汤汁的美味,入口即化,却满口留香,“确实不错……”
又抿了一口米酒,粗糙酿制的米酒远远比不上宫廷抑或侯府的上好美酒,但在深夜,五脏六腑皆需熨帖之时,带着甘甜的酒水竟有一丝温暖的感觉,赵令曦忍不住地多抿了一口。
“哈哈哈,你喜欢就好,多吃点菜。”端王见她并未对周遭的环境而感到厌弃,心里腾地生出些欣喜。
离开小店后,正预备送她回碧瑶行宫,但因到了深夜,赵令曦又经了一日的车马,再加上刚才骑马飞驰,她想逞强也已无力再骑马。
端王看出她的疲倦与逞强,“赵满满,你若再逞强,本王就——”
她看着他,想看看他要拿什么来威胁自己。
端王两步走到她面前,往她额上弹了一下,“给你个榧子吃。”
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她还未反应过来,腰身就被端王双手一抱,兀地腾空而起,他一把将她抱上马背,随即他一跃,也上了马。wWW.ΧìǔΜЬ.CǒΜ
“你……”赵令曦正要说话,但他一抖缰绳,马便跑了起来。
夜色深重,端王看不到身前女子脸色泛起红晕,他双手持着缰绳,假装如同以往般正常,他心里才不高兴,一点都不……
月亮渐渐从云后出来,照得四周泛起一片清亮,白马驶过茫茫草地,溅起一片草香,还有怀中女子的清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兀地也跳了起来,又像被什么化开了,有点甜,有点痒。
“满满?”他发现怀中的女子似乎打起了瞌睡。
赵令曦确实困了,尤其靠着端王的时候,温暖的胸膛就像她平时靠着的红锦如意枕,眼皮如灌了铅般,一寸寸地沉了下来。
马儿咯噔咯噔地跑着,这条路并不平整,他害怕赵令曦会摔下去,谨慎地揽住她的腰。
端王忽地轻轻勾唇笑了,那声音,很轻,很暖。
天上的云和月也互相追逐着,时隐时现。
清风,明月,疾马,满满,此刻便是世间最美满的时刻。
赶在天亮之时,他将赵令曦送回了碧瑶行宫,墨痕一夜未睡,看到他们平安回来,忙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吓死奴婢了。”
然后将困得半死的赵令曦服侍入寝,再转过身时,端王已走了。
但端王未注意到,自他带着赵令曦回到行宫的那刻起,有一双眼睛便注视着他们。
赵令曦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睁开眼之时,泼辣辣的阳光照在床前,赶忙唤来墨痕,“昨晚一切都好吗?”
“赵总管来了一趟,问娘娘要不要吃夜宵,奴婢说您睡了,他便走了。”墨痕替她梳着妆,挑选着首饰,道。
赵令曦未深想,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想到昨夜死在暗室中的长青。
似乎事情远远比她想得要困难得多,她似乎意识到,一年前她的第二任未婚夫怕是死得不简单。
刚刚梳好妆,一只灵巧可爱的白鸽便落在她的窗棱处,墨痕谨慎地将白鸽捧给赵令曦。
这是宫里传来的讯息。
“北边有乱,崇庆侯府装病。”
这是徐有容的字迹,赵令曦示意让墨痕将纸条烧了,但纸条上的消息让她陷入更加焦虑的境地。
父亲肯定是为了自己的遭遇而不满,故意装病不出兵,皇上会如何想?满朝文武又该如何想?
这时的崇庆侯府正如赵令曦所想,老侯爷满脸不在乎地在喂鱼,面对他的新夫人的劝诫,犟脾气顿时上来了。
“老夫出生入死几百次,她的母亲也是死在北边,老赵家够对得起大楚了,但崇庆侯府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老夫没让她过上别人家女儿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没给她找个好夫君,这都是老夫的错。”
“但,皇上欺负她,将她赶去了鸟不拉屎的行宫,老夫断断容不得!”老侯爷将手里的鱼食全撒到了缸里,怒气冲冲地道。
“这大楚,崇庆侯府问之无愧,但对满满,老夫满心愧疚。”
老侯爷背过身去,谁的劝也不听,若让他出兵,就把他的女儿迎回来,他就是要告诉皇上,告诉所有对他女儿有异议的人听。
他崇庆侯府的嫡长女,有他在撑腰。
*
赵令曦在碧瑶行宫里坐立难安,只希望自己的继母是个明白人,能劝劝自己的父亲。
这时,墨痕从外面捧回来一盆芍药花,这花开得妖娆华贵,她看了一眼,问道,“这花哪儿来的?”
“是赵总管给奴婢的,说是端王送进来的。”
赵令曦此时心烦意乱,让墨痕随便找个地方摆着吧,墨痕见它开得好,便将花盆放到了寝殿。
她等了又等,宫里也没再传来别的消息。
原本还奢望端王会来找她,顺便能从他那得到一些外面的消息,可是端王也一日无踪影。
只好草草地先睡了,墨痕将蜡烛熄灭,殿中顿时暗了下来。
房中的花香浓郁,似乎有安神的作用,她渐渐阖上了双目,但房中似乎安静得可怕,让她内心十分不安。
“滴滴答答——”似有水滴滴落,是下雨了吗?
她猛地睁开眼,急忙地喊,“墨痕!墨痕!”
但墨痕却没回应,她连鞋都没穿,摸着黑摸到旁边的小榻——身处异地,墨痕为了能陪她,特意在她寝殿中安置了小榻,陪她一块儿睡。
“墨痕……”她双手摸着榻上的人,夜色弥漫之中,墨痕的模样隐约可见,但摸上她的脸颊,墨痕已无了生息。
“墨痕!你醒醒!”赵令曦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但墨痕却一动不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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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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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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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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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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