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时分,行宫寂静得宛如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赵令曦提前安排好,让墨痕将门窗闭紧,若有人来,便说自己劳累了一日,已然歇了。

  墨痕不放心她独自外出,想要跟着一起去。

  “你若一起走,到时候有人来,我们俩就糟了,别担心,我天亮就回来。”

  墨痕只好忧心忡忡地点头答应。

  “突突。”好似有东西在砸窗棱,赵令曦谨慎地启开一条缝,瞬时就被一双大手推开,赵令曦吓了一跳。

  却见月光如泻之下,端王笑得双目熠熠,他身子从窗口钻了进来。

  “都说君子不走窗,端王,你这倒是挺熟练的。”赵令曦斜斜地瞥了一眼,嗤笑道。

  端王顿时解释不清了,只赔着笑,道,“快些走吧。”

  走?如何走?

  见着她满脸迷惑,端王不由失笑,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身,低声在她耳畔道,“多有冒犯了。”

  甚至连墨痕都没来及骂他登徒浪子,他便足尖轻点,带着赵令曦钻出了窗户。

  夜风凉飕飕地扑到脸上,赵令曦瞪大了眼睛,心中又慌又乱,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与不是家人的男人这般亲密,兀地让她想起储秀宫失火那次,也是他抱着自己,从火海里逃离。

  她一直想忘却的那句话,再次响在耳畔。

  “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那般的深情,那般的无奈,让她不敢直视,亦不敢多想一分。

  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就算犯下滔天大罪也只是微雨阵阵,那若是她呢?必然是荡妇羞辱,万劫不复,连累家人……她不敢越过雷池半步。

  而端王没有发觉怀中女子的情绪异常,他沉醉在此时的夜风中,若不是有一丝清醒,他都想痛痛快快地告诉她听。

  赵令曦,我心仪你甚久……

  怀中女子腰肢纤细,似盈盈一握,夜风吹得她发丝乱拂,一丝丝,一缕缕,亦如情丝般缠绕着他。

  他飞快地往前疾走,离开了行宫之后,他将她放了下来,眼前有他早已准备好的快马,“本王知道你是会骑马的,走吧。”

  一人一骑,飒踏流星般夜里飞驰,但赵令曦奇怪的是,十六卫的衙门不在京里吗?

  但经此夜,她估量着马的脚力,也猜得出大概位置。

  “这儿算是十六卫的衙门了吗?”

  飞驰了一个时辰,赵令曦双腿都发软了,坐在马上一时下不来,端王双手握住她的腰,一把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她身量不矮,但碍于骨架小,体轻得很。

  他甚至都觉得自个都没用力,不由心中道,这丫头平日里是不吃饭的吗?这般轻。

  “可以说是,亦可以说,不是。”

  世人皆知十六卫的衙门在京里,怎么在京外还有一处十六卫?

  赵令曦满心疑惑,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面纱给自己戴上,随着端王的脚步步入其中。

  已至深夜,一路走来除了值夜的侍卫,并无其他人,端王熟悉地带着她直入正厅,迎面走来睡意惺忪的年轻男人,见到端王,连忙行礼,又见到他身侧的赵令曦。

  “殿下这般晚过来是要审讯吗?这位就是……”这男子瞧得十分机灵,眼珠子一转,自以为是地眨眨眼,“端王妃?”

  赵令曦心里咯噔一下,她戴着面纱摇了摇头,不敢说话,生怕让人认出来。

  端王一脚踹了过去,“胡说些什么呢,迟夏,带本王去暗室。”

  那位叫迟夏的男子被踹地嗞哇乱叫,被端王一瞪,又把怪叫憋了回去,一瘸一拐地带他们去暗室。

  这又不能怪他,这个地方就连太后都不知道,他家老大带了个年轻女子过来,除了王妃还能是谁?

  通过狭窄的长道,一盏盏油灯缓缓亮起,此处只有一处出口,就算有十八般武艺都休想从此地逃走。

  “就在那儿,他今日吃了些东西,其余时候便一动不动。”迟夏指了指不远处的牢房。

  待赵令曦一步步走过去,一直靠着牢门而坐的人突然倒了下去。

  她转首与端王相视一眼,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将牢门打开之后,里面的长青早已断了气,身体都凉了。

  迟夏立即跪了下来,“属下失误!”

  但此刻也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赵令曦取下墙壁上的油灯,环顾牢房四周,发觉墙壁溅上一大滩的血迹,而长青的身上并无伤口,再顺着他衣襟上的血迹,直至摸上他的肚腹。

  赵令曦抬眼与端王,四目相识,两人眼中跃上相同的答案。

  “上次我不是和你说过,十六卫中有问题,你没查干净?”

  离开暗室之后,端王交代迟夏清理好现场,不许将长青身亡的消息传出去。

  赵令曦双手环抱,冷冽的眸子看着他。

  “查过了,本王自认为清理得很干净,但……”他抿着唇,似乎也不清楚他眼皮底下究竟还有多少敌人。Χiυmъ.cοΜ

  “但最起码,我们知道了,是谁下的手。”

  又是涂儿佛。

  “明日让方大夫过来看看,先确认了再说。”端王道。

  方大夫是查明毒名之人,若确定了长青是中涂儿佛之毒,那就不得不让她想到,这是丞相向家动的手脚。

  夜色愈深,渐渐有了冷意,端王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跑了这么久的马,不如本王带你吃些东西,再送你回去吧。”

  本来立即可唾手可得的真相突然在眼前消逝,赵令曦多少有些低落且烦躁,又不想给端王施压,胡乱地点点头。

  大楚对于宵禁并不严,在远离京都,宵禁更是活泛,端王轻车熟路地带着赵令曦走进一家店。

  “掌柜的,来个锅子,再来两碗米酒。”端王好似来吃过许多次,掌柜笑着应了一声,似乎也认识他。

  赵令曦撑着下颔环顾着四周,四周都是些平民百姓,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悠然自得地混入其中,端王熟练地取来一壶热水,仔细地烫洗了碗筷,再放到她面前。

  “这家的锅子尤其好吃,那米酒也是甜的,不醉人,大晚上的热乎一下身子。”

  赵令曦定定地凝视着他。

  端王,你是如何样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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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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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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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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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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