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
幽若回答了一句,转身面对清风,面对云雾,面对山影深重的远方,把背影留给徐福,她这次转身,是没有任何迟疑的。
徐福笑了,只是笑而不出声,幽若看不到,因为她是背过身去的。
徐福很欣慰,至少,以后她的世界没有自己,应该是是另一种模样,是什么样不得而知,但一定是更好的。
……
离别并不像有幽若想象的那般匆匆,秦军攻灭楚国,徐福没有走,秦军开始攻打齐国时,徐福依旧没有走。
当秦军即将攻克齐都临淄城的时候,徐福这才对幽若说:“我要走了。”
临走那天,幽若前一天一宿没睡,她害怕徐福比她起的更早。
这一日因为幽若的刻意,所以与往日不同。
天还没亮的时候她便做好一桌子饭菜,只不过不太好看,桌上有鱼有肉,但无论是干鱼腊肉,还是充满水分的、红白纹理的鲜肉,最后都难逃变成,黄色,灰色,黑色,这三种颜色。
在徐福看来,这奇奇怪怪的菜肴虽是暗色系,却也是富有层次变化的,不至于让人看了感觉太过单调。
当然桌上也有好看的,那便是一些洗干净切成大小不一块状的瓜果,说是好看也只是颜色相对清新一些,外观形状就让人不忍直视了。
这些饭菜的味道也不好评价,毕竟只有徐福在吃,幽若却不动筷,而是用手撑着下颌安静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徐福的脸上明显是要比往常更白一些的,或许是天色未明的缘故,最后徐福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饭菜说:“太多了,实在吃不下。”
幽若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路上风餐露宿,你得多吃点。”
徐福皱眉说:“我学过辟谷,可以不用吃这许多。”
幽若不依不饶说:“不行,也不知道你要在路上有多久,肚子里总得有点存货。”
徐福思考片刻后说:“我很瘦,不必消耗那么多。”
幽若不以为然继续热情道:“那捡些好的吃。”
幽若说着,便动筷夹了一块泛着姜黄色油光的肉,送到徐福碗里。
她又说:“你忘了你是怎么劝我多吃肉的吗?”
徐福尴尬挠头,抬眼看幽若,她的目光皎洁,丝毫不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徐福知道她不是报复自己,而是真心诚意。
这个世界上最难拒绝的,就是真心诚意,哪怕是不喜欢,况且徐福又是一个不懂得怎么拒绝的人。
一番手足无措后,徐福接受了幽若最后的好意,徐福就着昏暗的油灯吃完了这顿难忘的早餐,最后打了一个焦糊气味的饱嗝,幽若这才肯放过他。
……
黎明时分的云梦山很是静谧美好,万物都在梦乡中,四周的树影婆娑,清晨的薄雾游动于周身,草木上凝聚着一层白色细腻的寒霜,云梦城的青石板大道上沾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徐福走上去便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是今天第一个行走在上面的人,所以那一串脚印清晰可见,幽若跟在徐福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她素色衣裙的裙摆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沾染上路面星星点点的露珠,她走过以后,裙摆就将徐福去时的足迹全都抹去了,仿佛这条路不曾有人走过,仿佛徐福不曾走过这一条路。m.xiumb.com
徐福越走越远,越走越快,她渐渐有些跟不上了。
徐福停下脚步等了她一会儿,她再追上时,额头上凝结着一颗一颗发着透亮光芒的小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清晨附着在毛孔上的细小晨雾,她对徐福说:“你走的太快了,我追不上。”
徐福眯着眼睛笑道:“如果累了,就回去吧,不必送。”
幽若便停下脚步,驻足在原地看着徐福向前一步一步走去,徐福向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一般又回过头问道:“还有话要说吗?”
幽若未动,隔着数十不的距离说:“我很羡慕你。”
徐福看着天边浮动的丝丝缕缕淡金云霞并没有丝毫疑惑神情,仿佛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一般,但最终他还是开口问道:“你羡慕我什么?”
幽若恬淡坦然说道:“我羡慕你能遇到了我,我想,恐怕我在此伫立千年,也遇不到一个像我对你一样对我的人。”
徐福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仅仅只是一个肯定,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连笑容都不曾多给一分,一如既往平静淡漠,他的笑容依旧,依旧不多添加任何一丝情绪,淡渺而又苍白,如风,如光,无处不在,却让人无法触摸得到。
她很庆幸,他经历过的所有悲喜她都在旁,她看过他不同的模样,因此她也能接受他现在的陌生模样。
徐福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还有话吗?”
“没有了。”
“真的?”
其实,还是有的。
如果舌头还在,话又怎会有尽头呢?只是想不想说罢了。
既然徐福问起:“那便说。”
现在,说罢了儿女私情,也该说一说其它的事。
幽若说:“我不知,明明先生可以颠覆一切,可以占有一切,却偏偏要全部舍弃,躲起来当真好吗?”
虽有诸多释怀,终还有诸多意难平。
只有拥有一切,才能随心所欲,如果他想要,便能拥有,那本是属于他的。
幽若不明白,为何他种下了一棵大树,却不采撷大树上结出的果实。
本想就此不提,但想来此时提起也无关痛痒,所以便也畅所欲言。
徐福沉默,倘若不退避,难道要去与人争,与人抢?
如果是为自己,很遗憾,徐福最不懂得如何去争抢。
倘若是为天下,那么争抢便更无道理。
徐福看了看前方,秋意正浓,金黄的落叶三三两两落在地面,因为时间尚早,所以还无人清扫,这或许是它们的幸运,也或许是它们的不幸。
轻缓的晨风吹乱徐福额前的一缕头发,徐福不管,于是风就落寞的离开,来到幽若跟前,吹皱了幽若的裙摆。
徐福说:“再走走吧。”
幽若点头,与徐福并肩,一路踩着落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它们在相互窃窃私语,然而即便树叶是如此明目张胆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心事,却也无人停下来倾听,它们的心事再如何曲折,也与行人无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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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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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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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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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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