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开始没应答,沉默许久,后来低沉浑厚的嗓音才从他口中传出来。
“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和孩子了。”
女子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急促,但她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她已经说过了,只是没能说服他。
她很了解他,第一次没有说服他,那么以后便不用说了。
男子不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关上门的时候又嘱托:“你今日最好别出门。”
女子又是“嗯”了一声,这算是答应了。
桓崎终于出门,怀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黑色条纹漆盒,腋下还夹着一把长剑,这两件东西是荆轲上一次来时留下的。
桓崎对荆轲招手向他走去,依然是没说什么,一同出了小院。
桓崎踩着深深的积雪向前一直走,荆轲便在后面跟着,他不知道桓崎要做什么,桓崎去的方向正是他来时拴马的方向。
经过了他的马匹,又来到另一个更加粗壮的大树下,这里有一个土坑,方方正正,并不是自然形成。
土坑一旁的积雪中,还有新土未被覆盖,想来也是挖掘了很久了。
坑里积了半坑的水,表面积了雪,结出一层软绵绵的冰。
荆轲心中不由发出感叹,这坑挖的挺深,桓崎将漆盒和长剑放在一旁,然后二话不说就往坑里跳。
“扑通”一声,黄色的泥浆玷污了四周的白雪,他不以为然,也不畏寒冷,露出了半拉脑袋在外。
随即,他在土坑里蹲伏下去,然后用粗糙的大手一捧一捧将坑里混杂着的水与冰向外兜出。
荆轲目瞪口呆看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做甚?”
桓崎冷冷说:“排水。”
荆轲恍然大悟似的点头,桓崎又说:“你来帮忙,积水太多了,我一个人恐怕天黑也捧不完。”
一个疑问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为何要排水?难道土坑里有鱼?或者土坑里藏着什么宝贝。
无论如何,荆轲是不愿在此过夜的,他已经耽搁许久,现在他觉得应该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于是荆轲也撸起袖子和裤腿跳下坑中,土坑虽小,却也能容纳两人站立,他开始学着桓崎的样子但却是小心翼翼的将冰雪融化的泥水排出坑外。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大汗淋漓,最后一捧泥浆排出坑外,这个大坑便完完全全的露了出来。
是一个长方形的深坑,长度刚刚好可以平躺一个人,宽度也刚刚好可以平躺一个人。
“好了,你上去吧。”桓崎对荆轲说。
荆轲不解的问:“难道你不上来吗?”
桓崎皱了皱眉说:“我不上去,给我几把干净的雪。”
荆轲便听话的爬上去,这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泥人,全身上下全都是泥水,当然桓崎也是如此。
荆轲在一旁攥了几个雪球,而后蹲在坑旁递给桓崎问道:“这是你挖的坑?”
桓崎点头,荆轲继续问道:“挖坑做甚?要做一个陷阱?”
桓崎又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他,荆轲不死心的问:“为何要挖这般深?”
桓崎依然没有回应,只是用雪慢慢擦净身上的泥污,他的动作很慢,也很仔细,几乎是要将全身的衣裳都清洗一遍似的,这让荆轲更加疑惑。
荆轲又向荆轲要了几个雪球后才终于说道:“挖的深埋得深,这样就没气味了。”
荆轲总算明白了,原来他不上来,是因为不必上来了。
果然,桓崎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漆盒和长剑说:“来吧。”琇書蛧
荆轲一愣问:“来什么?”
桓崎平静从容的说:“来割下我的脑袋,这不是你要的吗?”
那可是脑袋啊!不是什么随身携带的物件,谁割了脑袋都会没命的。
荆轲虽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绝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而且是事主主动要求,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在他的想象里,他应该站在高处,而不是站在一个坑里,他应该穿一身好看的衣裳,而不是这般随便,他应该慷慨激昂而不是如此平静,至少,他应该与自己喝一顿酒,吃上几个好菜。
现在,这些都没能按照他的想象发生。
荆轲在沉思,桓崎却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快些!”
荆轲回过神,拿起了长剑和漆盒,在桓崎脑袋露出的地方蹲下,手里拿着长剑。
“现在该如何做?”荆轲问。
桓崎严肃的说:“用长剑割下我的脑袋,用漆盒装好,事后记得将我的身体推倒,然后填上土,盖上雪,一丝血迹也不要留下。”
荆轲还能说什么?人家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他只得点了点头说:“好的。”
桓站直了身体拍打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说:“来吧。”
荆轲忽然有些胆寒,在坑里排水时出了些汗,现在汗水吸纳了周围冰雪的寒气变得很凉,渗透到皮肉内里去,所以他持长剑的那只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也曾设想过如何杀死桓崎,但当真要动手杀人时,他反而无从下手。
他从未砍过一个如此挺拔的脖子。
见荆轲犹犹豫豫,桓崎又催促道:“剑我又磨过了,看清我的脖子,别戳到下巴上就行。”
桓崎说着又努力伸了伸脖子,露出长长的一段脖颈。
怕是让桓崎久等,荆轲也觉得拖延实在不妥,于是他就抽出长剑,那长剑剑锋明亮,原本就锋利无比,又的确是磨过了,割下一个人的脑袋,应该问题不大。
他从后往前将长剑架在桓崎的脖子上说:“准备好了吗?”
桓崎点了点头,这一点头,长剑的剑锋已然割破了脖子上的皮肉和血管,一股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在眼前形成了一片鲜红的血雾。
荆轲的手上,立刻变得黏黏糊糊十分光滑。
血腥气随之弥漫开来,这让荆轲胃中开始翻江倒海,一瞬间他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双手猛的用力,只觉得手中的长剑吃力受到阻碍,而后阻力消失,手上如释重负。
再低头看时,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没过了桓崎的脖颈,滴着鲜血来到眼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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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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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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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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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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