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没有笑她无知,反而对赵璃儿的可怜更甚。
他耐心而又温和说道:“外面的世界不止有邯郸城,而是有无数个跟邯郸城一样的城郭与村庄,大大小小分布在大地的东南西北不同的方向,城郭和村庄里都住着人,很多很多的人。”
“多少人?”赵璃儿好奇问道。
“无数人,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其中包括我和你,我们两个就像是人群当中的两颗尘埃一般。”
“我们很小?”
“是的我们很小,跟所有人相比,大地上还有很多很高很大的山峰,山峦是连绵起伏的,就像是一条墨绿色的绸带;有蜿蜒曲折的河流,穿梭在大地中间,就像是叶片里的脉络;河流滋润大地,让大地上的土壤变得湿润,大地上长满了五色缤纷野花野草,长满了树木,也长满了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粮食,大地上有池塘和湖泊,是水流聚集形成的,这些池塘和湖泊在大地上就像是一面发着银光的镜子一样。”
“真好!”
“大地上也生活着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走兽长得很凶恶,长着獠牙,而飞禽会飞,长着翅膀,有一张尖锐的嘴,就像你在这里看到的小鸟,但是飞禽比你看到的小鸟要大的多,有的飞禽甚至比人都要高大。”
“飞禽走兽比人厉害吗?”
“人最厉害。”
“为何?”
“人会动脑子想问题,拥有智慧,所以人是大地上的主宰者,人建造了村庄,建造了城市,住在里面飞禽走兽都不敢来,飞禽走兽大多都出没于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
“什么是主宰?”
“就是这片土地和万物的主人,能掌管一切。”
“有人管不到的地方吗?”
“有,那就是大海。”
“大海?”
“河流在土地上经过漫长的路程最终会向东流向大海,大海是与大地一样大的,就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水池。”
“无边无际的水池?”
赵璃儿专注的听着,想象着徐福描述的画面,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陷入其中。
“大海像大地一样一眼看不到尽头,但是它与大地的颜色不一样,大地上的土壤是黑色,红色和褐色的,而大海只有一种颜色,就是蓝色,与天空一样的蓝色。”
“大海很美,因为天空很美。”赵璃儿眼神笃定说道。
“大海里有白色的云朵吗?”赵璃儿又问。
徐福不由被赵璃儿的天真逗笑:“呵呵,大海里没有云朵,但是有很多鱼,大鱼和小鱼,它们都长着银白色的鳞片,像是一身银色的盔甲,天气好的时候回成群结队浮上海面,就像是银色的长龙在蓝色的海水中游动,阳光照拂在他们的银色鳞片上,会闪烁出成千上万的银色光点。”
“大海真的很美!”赵璃儿兴奋说道。
“不过,大海很深,深海里有很多大鱼,这些鱼要比大地上的走兽体型更大,牙齿也比大地上的走兽更加尖锐,他们可以兴风作浪,可以让海上的帆船覆没,除了这些大鱼,大海遇到风暴还会发生海啸,海啸会淹没沿海的村庄,所以大海也很危险,其实,在大海面前,人很弱小,人很难在大海中生活,所以人管不到大海。”
“那人又该是谁来管?”
“很多人被少数更强的人管着,就像你的父王,他就管着很多人。”
赵璃儿问:“管这么多人做什么?”
徐福说:“管他们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赵璃儿听到这里,甜甜的一笑,眉眼尽是喜悦自豪:“那我的父王是好人。”
然而,下一刻徐福又说:“他还管着人的生死。”
“生死?”
这一刻赵璃儿不明白,其实是徐福故意没有说的太过明白,她未经世事,大概还不能承受生死之重,连谈论或许都不能承受。
徐福说了许多,他们沿着春华宫的雨檐游廊慢慢走动着,一个人说,一个听,一个人问,一个人解释。
说话间暖风吹拂,让人清醒而又沉迷,徐福讲完,他们已经围绕檐廊转了一周又回到原地。
徐福也是蓦然有感,原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地,这很像生与死,从什么地方来,最后还是要回到什么地方去。
这一路的过程似乎并不那么重要,无论是他们笑逐颜开,还是悲愤哀伤,都还是回到了原地,那么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笑逐颜开来走完这一段路呢?
他们从大殿门口穿过围墙下的檐廊,再回到大殿门口的过程是喜悦的,徐福喜悦,因为他似乎体会到了作为人师的快乐,教人明辨是非判断真假,也许都不如给一个人启蒙来的快乐。xǐυmь.℃òm
赵璃儿也很快乐,首先,是有一个人可以陪着她走这么远的路,连哥哥赵嘉都不曾陪伴她这么长时间,她很兴奋,很激动,也很感激。
其次,徐福说的一切都是她不曾见过也不曾想过的,外面的世界与自己想象的世界不同,是那样新奇,是那样色彩斑斓,是那样让人向往,虽然其中也有不好的,例如可怕的飞禽走兽,例如洪水海啸,但大多数都是好的。
以前自己绝不可能想到这些新奇的事物,她的脑海中只有灰白两色,现在因为徐福说的这些,变成了一幅五颜六色的画卷,她可以天马行空,将这副画卷组合成各种各样的景象。
这些东西能够想一想就好了。
赵璃儿在心里想着,如此想着,便已然让那颗纯净无暇的心里满满当当,再也没有更多的奢望了。
这一路走过,徐福的脚步越发轻松稳健,也许是清风吹散身体里最后的一丝醉意,徐福此时变得清醒无比。
他想要帮助赵璃儿,她心里有一座樊笼,这樊笼似乎坚不可摧,保护着她同时又要束缚着她,无声无息泯灭她应该得到的快乐和自由。
她自己是不会打破这囚笼的,需要有一个人来帮助她打破。
“你想出去看看吗?”徐福忽然问道。
“嗯?我们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去更远的地方。”
赵璃儿一愣,秀眉微紧,双目微惊摇头犹疑道:“我怕是走不了那般远的路。”
徐福微笑说道:“不远,就在那扇大门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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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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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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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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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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