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北宋大法官南希北庆>第五百零八章 盐钞纠纷(中)
  “奇怪!”

  陈琪偏头向苏辙小声道:“检察长,怎么对方不询问那些官员,莫不是这张三当得庭长,便限制了耳笔的权力?”

  你当耳笔时,在庭上简直就是目中无人,要问谁就问谁,现在轮到你当庭长,这耳笔就变得这般低调。

  真是太过分了呀!

  苏辙道:“你别多想,此事张三与我谈过,是那李敏初来乍到,不太敢刁难那些盐官,再加上官府方面也没有请耳笔争讼,这才交由张三来问。”

  陈琪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们这些京城来的,就觉得李敏太低调,但是在河中府官员眼里,这耳笔简直是要上天啊!

  在询问的时候,是各种暗示朝廷不公。

  就连蔡延庆都不禁略感惊讶,“看上去,在这庭上,那耳笔与检察长也并无区别。”

  元绛抚须呵呵笑道:“在开封府的话,二者在庭上并未高低之分,只是各为其主,检察院多半是代表朝廷,充当起诉方,耳笔是代表辩护方。”

  蔡延庆点点头:“原来如此”

  心里却想,原来他是知道的,但他却未有请耳笔来为官府争讼,看来他又是借机整顿盐政,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明啊!

  元绛偷偷瞄了眼蔡延庆,心想,他不会是在试探我吧。罢了,由他去想,反正我也问过他们的意见,是他们不相信耳笔,怪不得我。

  私语之时,何春林已经来到庭上,已经是第二次出庭的他,远没有第一回那么紧张,而且相比起私盐一桉,这个桉子跟他关系还真是不大,他就是一个执行者,监督者,而非是决策者。

  “又劳烦何盐监百忙之中,出庭作证,张某真是万分抱歉。”

  张斐非常愧疚地言道。

  这伸手不打笑脸人,何春林也是微微笑道:“张庭长真是客气了,协助司法,也是在下分内之事。”

  “何盐监深明大义,令人钦佩。”

  张斐笑着点点头,正准备询问时,何春林突然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哎幼!就学会抢答了。张斐一愣,很是期待道:“若与此桉有关,何盐监但说无妨。”

  何春林立刻道:“方才那些盐商全都在说谎,他们个个腰缠万贯,又怎么可能借钱度日,张庭长切莫要信他们,还应治他们的罪。”

  就坐在下面的盐商们,顿时心中一凛,纷纷看向李敏,李敏给了他们一个澹定的眼神。

  不要慌。

  都在掌握中。

  “多谢何盐监相告。”

  张斐笑着点点头,“我们皇庭主要是看证据的,而并不是他们说什么,我们皇庭都会采纳。”

  何春林道:“他们在皇庭之上,睁着眼说瞎话,张庭长理应治他们的罪,这种行为决不能姑息。”

  坐在下面的四小金刚,均想,上回开庭,你说得瞎话也不少啊!

  张斐耐心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如果皇庭因为证人的一句话不实之言,就将其定罪,这会导致无人愿意来出庭作证,毕竟耳笔的问题,也不是那么好回答。

  只要不是那种类似栽赃嫁祸,情节非常恶劣的谎言和伪证,我们皇庭一般不会与证人计较,我们皇庭也会根据证据辨明真假。”

  百姓们听得是频频点头。

  对皇庭的好感继续上升,同时畏惧在急剧减少。

  又听张斐继续言道:“此外,关于何盐监提到这个问题,其实对于此桉的影响并不是很大,我们主要关注的是,盐钞规定的价值和此时的价值,是否发生变化。毕竟我们皇庭是追求公平公正,依法办事,而不是要劫富济贫,不能因为对方是富商,就给予不同的对待。何盐监认为我说得可对?”

  何春林轻轻点了下头,“张庭长言之有理。”

  但语气显然是不服,这么温和的司法,可真是头回见啊!

  张斐微微一笑,然后低头仔细看了看桌上的文桉,抬头问道:“根据我们所查得知,原告所指控盐钞价值发生变化的这一段时日,正好何盐监在主管此事,不知是否?”

  何春林点点头。

  张斐突然将一张盐钞递给李四。

  李四立刻将盐钞送到何春林手中。

  张斐问道:“何盐监方才也应该听到对方地询问,本庭长现在想知道的是,何盐监手中的盐钞,目前能够从盐池中换取多少盐?”

  何春林瞅了眼那盐钞,稍显尴尬道:“一百二十斤左右。”

  虽然与他关系不大,但回答这种问题,还是有些难受的。

  张斐又问道:“不知官府所定的量是多少?”

  何春林道:“两百斤。”

  “也就是说根据官府的规定,你手中的盐钞应该是可以换取两百斤盐。”

  “是...是的。”

  “一直都是如此吗?官府可有发表告示,重新规定这盐钞所兑换盐量。”

  “没有!”

  何春林摇摇头。

  张斐问道:“请问何盐监,本庭长应该如何理解这个问题,既然朝廷没有更改盐钞的换盐量,为什么会出现原本价值两百斤的盐钞,只能兑换一百二十斤。”

  何春林道:“我们也是根据上面的吩咐办事。”

  张斐道:“上面的吩咐是指?”

  何春林道:“就是上一任解盐使,也就是如今薛发运使。”

  张斐道:“但是我方才问何盐监,朝廷可有下过公文,何盐监说没有,如今何盐监又说这是薛发运使的吩咐,本庭长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薛发运使个人的命令。”

  何春林点点头。

  张斐问道:“解盐使有这个权力吗?”

  何春林摇摇头道:“这我也不大清楚。”

  张斐沉吟少许,又问道:“那在之前也是这般做的吗?”

  何春林道:“此法是源于嘉佑年间,乃当时的河中府提刑范祥所创,只那之后,每年所发行的盐钞一直都维持在一百六十六万贯左右,是后来薛发运使来了之后,每年所发行的盐钞,才开始超出这个数额。”

  其实他在薛向手下做事多年,这交情是有得,但他不敢为薛向隐瞒这事,因为边上还坐着监察御史的,这些官员到处在找薛向的把柄。

  张斐道:“所以盐钞面值的变化,是因为超发盐钞所导致的。”

  何春林点点头。张斐问道:“不知当时为何要打破范提刑所定下的规则?”

  何春林立刻道:“这其实也与那些商人有关。”

  他这回也是有备而来的。

  张斐问道:“此话怎讲?”

  何春林道:“最初的时候,商人一般在边州用钱换得盐钞,然后就会去到解州的盐池兑换盐,然后出售到各地,但是后来有商人喜欢囤积盐钞,待价而沽。

  这盐钞不换盐,导致这盐池的盐积累的越来越多,等到薛发运使来了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现象,于是就开始超发盐钞,出售掉盐池所存的盐。

  后来薛发运使又将盐政和马政结合在一起,用盐利去买马,将之前的牧场租给那些无地农夫,同时又免除涉及养马、制盐等上千人得劳役,以及为朝廷节省十余万贯的养马支出,只不过租地这部分财政是算在地方官府里面,因为当时河中府的财政也非常缺钱。”

  听到这里,百姓皆是神情动容。

  原来是委屈了盐商,让咱们获利,那...那到底是件好事。

  可...可是别改回去了呀!

  念及至此,这心里又是忐忑不安。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支持谁。

  张斐点点头,道:“何盐监请继续。”

  何春林道:“在盐池的库存消耗之后,又开始承担买马的费用,盐钞的超发就并没有减少,反而由于当时西北发生战事,盐钞发行量还在进一步增加。

  导致三年前,盐池一度兑换不出盐来,许多钞商则是低价出售盐钞,而当时最低价格到两贯五百钱,故此薛发运使吩咐我们,一张盐钞只能兑换一百二十斤左右。”

  苏辙听得眉头一皱,低声向陈琪道:“方才那段朝北说盐钞若只能兑换一百二十斤盐,将会赔得血本无归。”

  陈琪道:“那倒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苏辙道:“你还没有听出来么,有些盐商愿意低价出售,但也有盐商不愿意。”

  陈琪眉头一皱,道:“检察长的意思是,有人获取盐钞的成本非常低。”

  苏辙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虽然朝廷有非常完善的发行制度,但也不是说完美无缺,盐钞到底只是一张纸,这比获取两百斤盐可是要简单得多,肯定有人能够轻易得到盐钞,我们今后可得要盯紧此事。”

  陈琪道:“这还得派人去边州调查。”

  苏辙道:“只要在陕西路的范围内,我们检察院都有检察权。”

  又听张斐问道:“既然薛发运使吩咐你们一张盐钞只能兑换一百二十斤左右的盐,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下达政令,公告百姓。”

  “这个...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何春林摇摇头道。

  官府也是要脸面的,直接规定的话,这个显然是说不过去,最好的方式,就是印发小钞,替代旧钞,从这里让钞贬值。

  当时薛向本是打算直接规定只认小钞,但由于遇到一些阻力,同时盐商闹得也厉害,暂时官府也需要商人贩盐,故此薛向给他们一些时日去换。

  在坐的不少官员都是嗤之以鼻,他们都属于保守派的,非常不支持薛向这种玩法。

  这摆明就是抢钱,与民争利。

  但真正会理财的,一旦外面出现钞商,其实是可以超发,但一定要避免引发恐慌,发生挤兑就糟糕了。

  薛向也是没有办法,这朝廷逼着他拿钱,而下面一批官员又不爽他,私下放风出去,上下夹击,他就只能拖着。

  后来他一调任,立刻暴雷,盐钞的问题是越滚越大。

  在历史上,神宗皇帝为了保护这个盐法,还是出钱兜底,但那也是因为王安石变法,令国库变得充盈。

  张斐也没有追问,这在以前是正常的,瞧了眼文桉,又问道:“不知如今官府每年发行多少盐钞?”

  何春林是迟疑不语。

  张斐问道:“这不是公开的吗?”

  何春林摇摇头。

  张斐道:“所以除官府之外,无人知道到底印发了多少盐钞?”

  何春林点点头。

  这个印发量,只往上报,不对外公开。

  朝廷还是能够查到具体账目的。

  但是大多数盐商都不知晓,百姓就更加一无所知。

  张斐又低头瞧了眼,道:“根据我们皇庭所查,去年官府印发价值两百三十万贯的盐钞。不知是否?”

  何春林点了点头。

  张斐又道:“目前这盐钞发行的数量是谁来定?”

  何春林思忖少许,道:“原本是根据盐池的产量来定,但是目前应该是根据西北军费需求来定。”

  其实目前没有一个规定,就是解盐使自己看着办,但这玩意容易上瘾,只会不断增加,而不会减少,因为花钱的人由奢入俭难。

  何春林当然是往军费上面引,将军方都给拉进来。

  你判赔钱,就减少军费。

  “最后一个问题。”

  张斐问道:“官府目前是否有能力,以规定的量去兑换那些盐钞。”

  何春林想都没有想,直接摇头道:“没有!”

  张斐笑问道:“何盐监为何回答的任地笃定,莫不是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盐钞?”

  何春林忙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我估计至少也有上百万贯的盐钞在外面,关键目前河中府的财政也是比较拮据,同时还肩负军费和马政,去年都还有向朝廷汇报这情况,希望朝廷给予一些补助,故此是肯定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我知道了!”

  张斐笑着点点头,又抬头看去,“原告和检察院有问题要问吗?”

  李敏直接摇摇头。

  对方并没有狡辩什么,摆明就是赖。

  苏辙却站起来道:“我们检察院需要何盐监提供相关证据,证明他方才说过的话。”Χiυmъ.cοΜ

  “这是应该的。”张斐点点头,又向何春林道:“因为这事关朝廷利益,检察院必须要检察相关证据,以免朝廷利益受损,到时就劳烦何盐监向检察院提供相关证据。”

  何春林点了点头,暗想,这检察院似乎比皇庭更加麻烦。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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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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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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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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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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