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与司烨是挚友,与万紫盈的万家更是交情不浅,暗里也认了司樾做自己的干儿子。
可对于司栩,这个并非皇帝陛下发妻所生,一手由万皇后带大的儿子,却知之甚少。甚至这些年来也只见过寥寥几面。
司栩深居简出,又不像长兄司樾被皇室寄予厚望,经常伴随在司烨身边出国访问,所以在斐国每年评选的“最受欢迎皇室成员”中,他的人气总也比不过同父异母的哥哥司栩。
但论气质和外貌,他半点也不输大皇子。如果说司樾继承了父亲司烨俊朗的容貌,司栩则是继承了母亲万皇后美丽精致的五官,容貌有着连女人都要甘拜下风的漂亮。
眼见皇室成员出现,韩惟不禁怔忪,忙向皇帝陛下深深鞠躬行礼。
“首相,刚才我听见,你说听潮的病,不是好事?你倒说说,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司烨嗓音压抑冷彻,语气隐隐不善。
这个俨然是斐国象征的男人,也有一双如顾听潮一般迷人的桃花眼,只是他眼里已没有了顾听潮那样的意气风发,荡气回肠的热忱,在波谲云诡的皇室与政界浸淫太久,他的双眼如陷入泥淖的黑曜石,早已掩盖了原本的华光。
顾慎则听了这话不禁心口一紧。
这个老东西,一辈活得谨小慎微,最近因为听潮病重竟有些乱了方寸了!
当着这么多人精的面他表露出对听潮的关心有点儿太过了,如此下去肯定会引人怀疑!
“抱歉皇帝陛下,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出于对顾二少爷的关心才说出这话的。毕竟现在,整个斐国上下,顾二少爷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也是出于……”
“行了!”
司烨皱眉打断了韩惟的辩解,“我知道首相你只是说者无意,但以后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毕竟听潮是慎则选定的顾氏未来继承人,有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晚辈。我们做长辈的还是该打心底盼着这些孩子好才对。”
“是,皇帝陛下说的是。”韩惟讪讪地笑着,仍然没直起腰来。
如今的斐国已经是君主立宪制,早就不是封建国家了,可如果倒退几百年,皇帝身边的太监也不过就是韩惟此刻的嘴脸。
司樾不动声色地看着韩惟,心里却涌上丝丝厌恶。对于这个与继母有密切往来的一国元首,他向来没什么好感。
“顾叔叔。”
突然,一声清亮的嗓音响起,司栩黑白明晰的眸子亮若晨星,从后面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顾慎则面前。
顾慎则猛地一怔,他跟司栩并不熟,自然没有习惯他突然用这么亲密的称呼叫他。
“顾叔叔……我学着冷家二少爷还有我皇兄那样,称呼您顾叔叔,您不会介意吧?”司栩眨了眨水光粼粼的大眼睛,像个青雉无邪的孩子般试探地问。
顾慎则被着目光刺了一下,心里隐隐作疼,疼得他牢牢攥紧了拳头。
小时候的顾听潮,也是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如出一辙啊。
“不会,能被二皇子殿下称呼叔叔,是我的荣幸。”
“那就好,顾叔叔,我听说顾总病得很重,我们一家子心里都很难受,都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司栩伸出洁白无瑕,如天使救赎世人般的双手,轻轻将顾慎则的手捧起来,无比真挚地说,“您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父皇和我皇兄,如果您愿意相信我,告诉我也可以……您是我父皇最好的朋友,从小也是我特别尊敬的长辈,在这种紧要关头,我希望作为晚辈,能帮您做些力所能及的。”
“多谢二皇子殿下,听潮虽然得了重病,但好在病情没有恶化,目前情况很稳定。我想假以时日,好好治疗调理,身体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顾慎则微微一笑,回答得很官方。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司栩颇为动情,眉目间泛起欣慰。
“好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餐厅吧。”万紫盈忙露出娴静温婉的笑容催促道。
“等一下,我请的客人还没来全。”司烨突然道。
“客人?您还请了谁?”
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便随即敞开。
率先走进来的是皇帝身边的秘书官崔允,只见他侍立在旁,做了个“请”的动作。
下一秒,众人暗惊。
只见奢华柔软的红毯上出现了一双惹眼的人影。
男人身量挺拔颀长,穿着丝绒黑西晚礼服,贵气逼人;女人身着一袭酒红色极低抹胸长裙,美得旖旎生姿,不可方物。
是商震,和慕轻棠。
慕轻棠挽着商震的臂弯,若撇开她冷漠无棱的眼神,两个人站在一起,俨然就是对羡煞旁人的新婚夫妇。
而商震此刻眼角眉梢溢出的笑意,分明就是只有新婚燕尔才会有的甜蜜。
顾慎则和司樾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尤其是顾慎则,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写满了震愕、不解、愤恨与不甘,就好像连自己儿子那份情绪也融进了这复杂的眼神里。
慕轻棠攥着商震手臂的五指紧了紧。
天知道今晚,她同意与商震一同来皇宫赴宴,出现在众人面前,下了多大的决心。
但,她终究还是要迈出这一步。
只要能救听潮,她甚至可以被千夫指,万人唾!
“抱歉,皇帝陛下,皇后殿下,我们来吃了。”
商震彰显绅士风度,彬彬有礼地向皇室成员深深鞠躬,慕轻棠也跟着做足礼数。
“哪里哪里,来得刚刚好。”
司烨见到商震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而在看到慕轻棠的刹那,那缕光又熄灭了下去。
在他看来,这个女人虽美,却是妖颜祸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多爱他的儿子,见听潮靠不住了,转身就另攀高枝,和商氏集团的继承人搞在了一起。
还不就是水性杨花,朝秦暮楚?
司烨甚至暗暗为顾听潮觉得庆幸,如果不是大病一场,他哪里能看透身边女人会是这种居心叵测的货色。
“今晚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见到大名鼎鼎的慕小姐,而且还是跟商总一起来的,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呢。”万紫盈脸上笑容不减,言辞却暗藏讥讽。
慕轻棠长睫翕动,一张清丽出尘的脸上毫无情绪波动,如一方寂静冰封的深潭。
她既然敢跟着商震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被嘲讽,被轻诮,被奚落的准备。
“这位就是慕小姐吗?”
司栩澄净的大眼睛睁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慕轻棠面前,墨色眼瞳灵动,好奇又热情的目光快要在慕轻棠精致的五官上拉丝结网。
商震凤眸睁了睁,忙向他行礼,“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殿下。”慕轻棠也跟着行礼,喉咙不自然地滚了滚。
这是她第一次真实地见到这位低调的皇子,首先给她的感觉,就是他长得可真是漂亮。
和顾听潮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一个阳刚英俊,一个阴柔秀美。
还有就是,他的嗓音可真好听。
是那种听了一声就感觉全身像被清泉浇灌过,身心都像得到了净化一样。
“慕小姐,你长得真的很美。”
司栩的目光完全被她吸引了,移都移不开,“我喜欢漂亮的人,我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
商震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能把所有的话憋在心里。
慕轻棠一时语塞,脸颊微微发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脸热并不是因为心动羞涩,而是因为她从来没想到堂堂皇子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当着所有皇室成员的面,跟她搭讪!
问题是,连搭讪都是如此真诚,令她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谢谢您的夸奖,如果有幸能和您当朋友自然是好。只是……”
“停,慕小姐。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司栩歪着头,冲她笑得阳光粲然,“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可以吗?”
“阿栩,不要对慕小姐这么失礼!”万紫盈忙沉声轻喝了一句,眼里已隐隐透出愠色。
倒不是在生儿子的气,而是气这个慕轻棠,妥妥就是个狐媚子,第一次进宫就把他儿子给勾住了,这还了得?!
司烨倒不疑有他,毕竟司栩这个儿子天生有些怪癖,就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似的,从小在宫里见到漂亮的女宫人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亲近的心。起初他也拦着,后来发现司栩也并没有跟这些女孩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日常嬉戏打闹,久而久之,也就放任自流了。
“好嘛好嘛,我也没干什么,母后别这么紧张好不好?真是吓到我了。”
司栩背对着万紫盈,却朝慕轻棠吐了个舌头,表情有着孩子气的调皮。
慕轻棠抿唇怔了怔,窘迫得视线无处安放。
各位贵宾入席,晚宴开始了。
慕轻棠看着珍馐美馔上桌,根本没有任何胃口,视线一直失焦又飘忽。
席间,她几乎没吃东西,却喝了不少红酒,喝得呼吸急促,出水芙蓉般的双颊透出两抹令人垂涎心动的绯红霞色,美而不自知。
这座位就像是有心之人故意安排的,慕轻棠作为商震的女伴,理所应该坐在商震身边,然而没想到,那位语出惊人的二皇子司栩,竟然好巧不巧地坐在了她正对面。
整个用餐过程中,别人在吃饭,她在喝酒,而司栩呢。
他噙着一丝浅笑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打转,一秒都不停歇。
这种旁若无人,正大光明的欣赏,澄净不带一丝杂念的目光,竟然让她挑不出一点错处来,就好像她心里不自在,反而是自己思想肮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样。
慕轻棠无处躲闪,只能垂下眼帘,闷闷地喝酒。
“这次请商总过来,主要是为着听潮的事。”
司烨酝酿了一会儿,终于沉声开口,“慎则,听潮的病目前在斐国,乃至整个亚洲,能够在一个月只能找到治愈方法的,除了商氏,出了商总,找不出第二个。”
顾慎则拿着酒杯的手一震,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听潮的病,耽搁不得,一个月之内若找不到治愈的方法,面临他的……很可能是脑死亡。”
司烨想起自己亲生儿子躺在病床上苍白脆弱的样子,他只觉喝进喉咙中的酒都变成了刀子,要割裂他的咽喉。
可是,身为斐国君主,为了隐藏顾听潮真实的身份,即便儿子遭这么大的罪他也不能正大光明去探望,更不能表现出过度的悲伤情绪,恐隐忍怀疑。
这种折磨,无人能懂。
“慎则,你是听潮的父亲,我也是从小看着听潮长大的长辈……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听潮缠绵病榻,所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尝试。更何况,在斐国,商氏的医疗技术别人只能望其项背,除了商氏,我实在找不到别的办法了。”司烨由衷地看着顾慎则。
此刻的商震表情像是强忍笑意,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顾慎则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求到商震头上!心里苦涩的滋味难以言喻,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皇帝陛下,我已经给我m国研究所的医疗团队发了消息,他们本周内会带着研究成果抵达盛都,到时候会给顾总进行会诊。”商震恭谨地说。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司烨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真的非常感谢你。”
“您客气了,能促成这件事……”
说着,商震一把牢牢攥起了慕轻棠冰凉的手,反复在掌心里揉捏着,凝视着她的目光脉脉含情,“还要多亏了轻棠。”
慕轻棠指尖发麻,一阵强烈的恶寒涌遍全身。
司栩眼珠微微一动,看着两人别扭的互动,目光饶有兴致地抿了口红酒。xiumb.com
“对了商总,你不是还有一件事要在今晚公布吗?是什么?”司烨好奇地问。
“哦,是这样。”
商震目不转睛地看定慕轻棠,眸光沉沉,充满了真挚的爱意。
“下个月,我打算和轻棠正式订婚。”
此言一出,整个餐厅除了悠扬的钢琴曲外,陷入一片压抑的安静。
“你说……什么?”顾慎则愕然反问。
商震眯眸,似笑非笑。
“轻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下个月,我将与轻棠举行隆重的订婚仪式。到时候,如果各位能来参加,那我商某将倍感荣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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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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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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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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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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