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织陇县作为船只贸易往来的毕竟之地,还是很富庶的,否则江家的日子也不会那么滋润,这么一个富庶之地,江州录看不上,有的是人想来这里捞一笔,故而盯着他位置的人不少。
江州录上了年纪,在织陇县已经干了八年了,也是时候腾出位置了。
江家愁云惨淡一片,不止这江州录这唯一的官身倒了,江家所有的现银都被掏空了,还倒欠了王礼两万两银子,就是变卖财务一时间也没能那么快还上,可王礼这两天就准备要出发去琉璃国了,时间耽误不得。
江然作为江家的长子,收到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从府学中回来了,找王礼和江州录的侍从了解到了状况之后,蹙眉沉思了下,第一时间派人去找江黎。
而一旁脸色惨白的周氏,似乎才意识到江黎和岁禾都在场,她似乎找到了宣泄口般恶狠狠地道:“那两个废物呢?不孝地东西,他爹都这样了,还躲在屋里享清闲呢?”
“对啊,周县丞说那块假翡翠是三弟带回来的,三弟他多年雕刻玉器,怎么可能认不出玉的真假?”
说这话的人是小周氏,她的眼睛瞪得都快脱眶了,整个江家最难受的大概就是她了,江州录哪里拿那么多钱挥霍?还不是花了她女儿的聘礼?
这聘礼都已经用了,那事情就已经成了定局了,她女儿江观雨是必须要嫁给一个商贾家的庶子了。可要是她女儿的牺牲真的能够让公爹升官,让他儿子的起点更高也就罢了,现在连钱都给人骗光了。
呸!老不死的货,年过半百才考中进士,当了八年县令都没升官,成天只会在家里摆谱,她一个妇道人家都没有被人骗过十万两银子……真是不当家不知道钱来之不易,她女儿后半生换来的银子…就这么没了。
小周氏心里头恨得滴血,和她想法差不多的是江闻雨。
江闻雨真是无语死了,要不是担心江州录死了,影响她爹科举,毕竟守孝得三年不得考试,她还真想他现在挂了算了,真是将饭喂到他嘴边他都不会吃,煮熟的鸭子还给飞了真是蠢死了。
而听闻周氏和小周氏之言的江听雨,站在人群后忍不住攥紧了裙摆,一进门没有看到江黎和岁禾,她就立刻派镶玉去通知了,估计是两人都被禁足,没有收到消息。
希望镶玉能够快一点赶到,可是又担心这对不靠谱的爹娘来了,一张嘴就会火上浇油,正想着怎么应对的时候,门口处岁禾和江黎就迈步进来了。
倒春寒的天气还是挺冷的,两人都穿得很简单,但是很厚实,头发虽然不凌乱,但是江黎没束冠,岁禾没有戴簪,好似刚起床一般的姿态。
周氏见了气不打一处来。
但岁禾先发制人,“老夫人,您这次可不能再纵容李管家了,他虽然是您从娘家带过来的仆从,但做事也太疏忽了,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通知我们三房呢?该不会是看我们俩被禁足了就轻慢我们?要知道夫君他经常陪公爹县巡,他可是公爹最疼爱的儿子,公爹现在不省人事,夫君怎么能够不陪在身边,万一公爹醒来见不到他最疼爱的儿子,该多难过啊……”
这么一大段直接将周氏给说懵了,其他人都一脸莫名地看向岁禾。
见到她不似瞎掰的认真模样,都是一头黑线,好家伙,是该说江州录的洗脑技术太好,还是这夫妻俩太蠢?就连江家的下人都知道府里过得最惨的就是三房两口子了。
周氏觉得一口老血卡在了自己喉咙里,真是不要脸,一个贱婢生出的儿子,还老爷最疼爱的儿子,真是给根骨头就能飘起来的贱货,笑死人了。
小周氏不管俩人是真蠢还是装模作样,她最在意她女儿的聘礼哪里去了,钱追不回来那真是连嫁妆都难给,那她的观雨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三弟,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你那个假翡翠是怎么回事?”
岁禾挡在了江黎面前,“我夫君也是受害者啊,连刺史大人都称赞为最懂玉的王礼先生,都看走眼了,我夫君还能有透视眼不成?”
说着,岁禾的炮口又对准了江然,“大哥,不是我这个做弟妹的说你,公爹倒下了,您作为江家的长子,应该承担起责任,我听说公爹已经晕倒了半天了,怎么那个骗子还没有找到?”
江然:“……”
一旁的江闻雨极其护短,姜岁禾有什么资格质问她爹。
“三婶婶。”江闻雨上前一步,“我爹才刚从府学回来,连口水还没来得及喝?”
岁禾眼带疑惑地看向江闻雨,不明所以地问:“那派人去找那骗子了吗?”
江闻雨:“……”还真没有。江家人只剩下一群妇孺,出了事就没个主心骨,乱了阵脚还没人注意这茬子,而她也只是江家的女儿,指使不动人。
“派人了吗?”岁禾又追问了一句,虽然语气不强烈,像是真的疑问,但江闻雨不知为何,总感觉到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很不自在。
“没有,三弟妹提醒的是,我这就去处理。”江然倒是客气,也没有计较,转身就去处理事情去了。xiumb.com
江然的动作很迅速,不仅指挥人全县寻找诈骗犯,就连画像都找人贴了出来,在港口也安排了人排查,还用最快的速度,变现了两万两,处理好了王礼。
做完这些也就半天时间,但江州录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县里好的大夫都请了个遍也没用。
这个时候,江闻雨也不再藏拙了,暴露了自己是神医的身份。
没错,穿越女怎么能没有金手指呢?
岁禾不知道她来自哪一个位面,总之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中医技术,一手针灸之术冠绝天下,反正是扎一圈再运功,就能治好了,比治愈系异能都玄幻。
当然,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怎么可能比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大夫医术更好?肯定有人质疑,但江闻雨给出的解释是她那缺失的魂魄会医术,脑子清醒的时候就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些医术。
岁禾在一旁观看了一场针灸表演,她都佩服江家的人心是真大啊,这被光环闪智障了,居然同意一个根本没有学过医术的小女娃,在江州录头上扎了一圈的银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想江州录早点死呢!
话说这穿越女的医术还真是神奇,针灸完之后,一碗药下去,江州录就缓缓转醒了,浑浊的眼睛还木木的,似乎是没有缓过神来,元气大伤,看着老了十岁。
岁禾适时眼眶一湿,就拉着江黎上前,挤在了最前面,一开口就是哭腔。
“公爹,夫君来了,你最疼爱的儿子来了。”说着就推江黎来到了江州录的面前。
要说现在江州录最不想见到的人,大概就是间接害了他的江黎。
一看见他,刚刚还恍惚的意识就清醒了,他被人骗了十万两,这不仅仅是钱财的亏损,更是毁了他的一世英名,要是被宗族那些和他一起上宗学的人知道了,都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
这么想着他就一口气喘不上来,白眼一翻,喉咙又发出呜呜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周氏脸又白了几分,她可不想守寡,而且她的大儿子小儿子今年还要科举啊,死也不能挑这个时候啊!
江闻雨眼疾手快掐了江州录的人中后,又快速在他耳后扎了几针。
岁禾眼泪也下来了,“公爹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大哥二哥还要科举呢!这些年游学把我的嫁妆都给花没了,尤其是二哥,三天两头要从公中走账给大儒送礼,还要北上游学,现在都没回来,整整十万两银子啊,要是不能科考,再等个三年又得花多少个十万两啊,儿媳可再没钱培养他们了……再加上您赔的那十万两,咱们江家整整损失了二十万两啊!”
江州录满脑子嗡嗡的,听闻岁禾的话,满脑子的都是“儿媳培养他们……十万两,二十万两的。”
“你……你…放……”江州录颤抖着手指着岁禾,最后一个“肆”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岁禾抹了一把眼泪,“公爹你都这样还让我放心,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啊!”
江州录:“……”
“你别说了。”江闻雨气得朝岁禾怒吼了一声。
就这么短短的一息间,江周录又晕了过去。
周氏觉得自己脑壳一阵晕眩,要不是身后的丫鬟扶住了她,她准倒下了。
岁禾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什么叫做她拿钱培养?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她的两个儿子还怎么做人?那庶弟媳妇的钱考科举,得被人笑话死,整个江家都没脸做人了。
就在现场乱做一团的时候,岁禾又将炮口对准了江闻雨:“闻雨,你一个女娃子真的懂医术吗?公爹他怎么又晕过去了,刚刚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来人,给我撕烂她的嘴,把她押下去,给我关柴房里头。”一直默不作声,极少参与江家纷争,一直端着书香门第之女架子的齐氏,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一开口就是狠招,她实在是气疯了,诋毁她丈夫和女儿,这些话足以毁了她丈夫和女儿的名声。
她的话音刚落,丫鬟仆妇就上前想要摁住岁禾。
江听雨浑身都有些抖,但还是站到了岁禾面前,“大伯母,你无权处置我母亲,我母亲她……她是无心的,是关心则乱。”
江听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说什么要是杯水车薪,可要是母亲真的被押下去,一碗药下去,外公都没有办法给她伸冤,毕竟江家就是知县家啊。
没有母亲,她一个上无长兄下无幼弟的女儿家,爹又不靠谱,外家也不会护着她,那她还有活路吗?
真的就要被送人做妾了……看爹娘的境遇就知道庶子庶女何其艰难也,如果她的孩子也要经历这些,她宁愿不生。
但这个世道,不生孩子的女人算人吗?
江黎站到了两人面前,并不宽厚的肩膀,杵在前头像是麻秆似的,但不知为何却莫名地让江听雨觉得安心。
这还是第一次,从小到大,父亲第一次挡在她的前头,无数次她被二房几个嫡女庶女欺负,就因为她是江家长得最出色的,被祖母言语讽刺她长得像亲奶奶,以后肯定是个做妾的狐媚子……
她也想有父母维护,可是她的父母还要等着她来维护。
江黎没有搭理一脸怒容的齐氏,而是转头看向江然,“大哥,你怎么看?我媳妇说的,她拿嫁妆补贴你和二哥科考,你认是不认?”
“是啊。”岁禾也跟着询问,“大哥我说错了吗?”
岁禾眼里都是茫然和脆弱,仿佛他只要一否认,就戳破她幻想的泡沫,让她觉得一切心血付诸东流。
不知为何,江然总觉得,岁禾现在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母亲在看不孝子的眼神,就好似一个为儿子苦熬了半生,最后儿子还不承认她的付出,让她心灰意冷般!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江然浑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齐氏怒到胸脯不断起伏,“姜氏,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的嫁妆也就花在江家的开销上,江家一直以来就重视教育,那你没嫁进来之前,江家的男儿就读书了,怎么就是你的嫁妆银子培养的,你好大的脸!”
岁禾似乎是被说懵了,沉默了半晌忽然怆然泪下,哭着哭着又笑了,她转头看向江黎,字字泣泪……
“这就是你江家对我的回报吗?白眼狼也不过如此吧,我花十万两能培养几十个寒门子弟考科举了,总一个能考中的吧?现在还真是肉包子打狗了……不,我拿个包子打狗狗都会对我摇摇尾巴,原以为我的付出大家是看得见的,毕竟流水一样的银子,加上这些年田地庄子铺子的产出,远远不止十万两……”
“你们可真会强词夺理啊,我的嫁妆就是花在江家的开销上的,你们读书就是用自己的钱,可真是诡辩,脸皮还厚,那这意思就是说没有我的开销,你们根本没银子读书科举啊!”
“是这个意思吗?”岁禾转头盯着齐氏问。
这话把她问懵了,但岁禾又持续输出,“齐氏,你敢不敢发誓,你夫君要是占了我这个庶子媳妇钱财的便宜,花了我的嫁妆银子考科举,那就这辈子屡试不第,永远名落孙山,你敢是不敢?”
齐氏:“……”
齐氏喘着粗气没敢回答,岁禾也不要她的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江黎失望道:“和离吧,我原先的寄托就是大哥二哥能考中,记得我对他们有恩,以后给我的女儿找一个好夫家,我受的委屈就值得了,现在看来,你们江家不忘恩负义就不错了。”
江黎:“……”怎么越演越入戏了?剧本跑偏了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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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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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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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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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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