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马上,薛绾倩鬓钗散乱,满脸惊惶地扬鞭疾驰,不时忧惧地回头看那追拿她的匪贼。
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的她,第一次面临这样危险的境地。
她与姑母上京求助,途径郑州,崔夫人毕竟有些年纪了,如此长途跋涉,又加心里交煎,便病倒了。
无奈之下,崔夫人只好掏出两封密封信,交给侄女,叮咛她千万要送到汾阳王在京的府邸。
薛婉倩不敢怠慢,立刻带了一部分仆婢快马上京。
不料路过蒲州地界附近,忽然遭遇了一群悍匪劫持,随行仆从都被捉入匪寨,而那匪寨大当家见她生得貌美绝伦,色心高炽,当即便要强行纳为己有。
她惊惶之下,不得不使出浑身伎俩与之虚与委蛇,终于说服那大当家择吉日,三媒六聘,娶她做正经的压寨夫人。
而后,她在仆从的帮助下伺机逃脱,只是从马厩里抢的这匹马脚程一般,被匪寨发现她逃脱之后,不久便被人追了上来!
薛绾倩心中甚急,她知道这次如果被追上了,自己绝对没办法再骗大当家第二次!
于是,这生来的娇娇女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整个人低俯在马背上,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不断扬鞭打马。
可驽马毕竟是驽马,任她怎么使劲,也还是被匪贼们追了上来。
骑马的匪贼,将她团团围在中心。
为首的三当家看着髻横钗斜的薛绾倩,露出了色色的笑:“这不是大当家未来的压寨夫人吗?怎么,你这是着急下山准备嫁妆,还是要放我们大当家的鸽子,想要开溜?”
薛绾倩压住心中的惊恐,一双美目闪着锐光,嘴角紧抿,双手紧紧攥着缰绳。
三当家见状,冷冷道:“看来你是要开溜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地跟弟兄几个回去,要么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薛绾倩一言不发,右手笼进袖子,握住了一柄匕首,那是她偷马的时候从一个匪贼房里偷来的。
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死,她身上还有那两封肩负着姑母殷殷期盼的重要信件——
可是,她也不想受辱在这群匪贼手里……
她心中正经历着激烈的生死交战,与此同时,密林百米开外,玄色的峻拔颀长身影高坐马上,正冷冷地注视这一幕。
玄色身影身畔,十几个骑在马上的人影肃然静默,就连他们胯下的马都训练有素,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离玄色身影最近的一名侍卫低声道:“世子,我们要出手吗?”
被称为世子的玄色公子望着马上被团团围住的女子,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口气散慢:“再看看。”
侍卫不懂了,世子这是在看什么呢?马上的小女娘显然已被逼到绝处,世子总不会变态到要看人家受辱吧?
侍卫暗暗偷眼观察,隐隐感觉世子看得兴味盎然,联想到世子种种乖僻行径,侍卫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心里为那女娘捏了一把冷汗。
此时,那几个匪贼已将薛绾倩从马上擒下,不妨她冷不丁地抽手捅向最近一人,那人腹部中刀,一声惨叫,其余匪贼立刻红了眼,毫不留情地对她下手。
薛绾倩一击既中,见这些人对自己动了狠意,世家贵女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上来了,再不犹豫,举刀向自己的脸上划去——
要活着把信送到,又不想受辱,她只有刮花自己的脸了!
“铛——”
一枚飞掷而来的如意珠直接荡开了她手里的匕首,薛绾倩一惊,随即,就见密林中忽然出现了英姿飒飒的十八骑!
当中那玄衣男子将手一挥,其中三骑如狼似虎袭来,瞬间将几名匪贼就地拿下。
薛绾倩怔怔地瞧着兔起鹘落的这一幕,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拿不准这番变故于她是福是祸。
这时,那玄衣箭袖的男子慵懒地打马上前,居高临下地往薛绾倩身上看。
薛绾倩的目光,同样从下往上打量着来到她面前的这一骑,待看到男人腰间的金玉带銙便是一愣,随即,待看到男人那双狭长的凤眸时,表情又是一变!
这、这厮不是那日云清观中的浪荡子?!
男人欣赏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饶有兴致的勾起嘴角,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是你啊。”
目光还若有所指地落在女孩的胸前。
薛绾倩见他如此,早已于意念中抽了他十几二十个大耳光,但脸上神色端凝,凛然不可侵犯。
男子见她不答,轻啧一生,“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为何落到贼寇手中?”
薛绾倩从地上缓缓起身,略略整理了自己的衣衫,从容有礼地道:“小女薛绾倩,前江南东道转运使薛宗徵之女,从郑州前往京都,不意途中遭遇匪贼,家资仆婢尽被劫掠,所幸得遇公子出手相救,绾倩感激不尽!”
说罢微微屈膝,盈盈一礼。xǐυmь.℃òm
她有意说的清晰仔细,礼数周全。这男子气质尊贵,身旁又有众多护扈相随,腰系金玉带銙,显然是王公贵族之流。
然此人举止乖僻浮浪,若自己不抬出身份,恐怕此人更加没有顾忌,不知会行出何事。
所以她拿捏着分寸,表现得沉稳端方,不想给他轻浮的机会。
“唔,原来是已故薛尚书之女。”
薛宗徵生前已做到户部尚书,又兼着三道转运使,所以薛绾倩抬出父亲身份,想着这男子身份尊贵,必然知道父亲,顾忌颜面也须得知礼一点。
见自己料想不错,绾倩暗暗松一口气,缓声道:“不知尊驾是谁?今日相救之情,绾倩必当报答。”
男子见她一本正经,一板一眼,十分想笑。
这女子明明紧张得要死,偏偏要在他面前做出一派从容之态来,他撩了撩眼皮,轻笑道:“哦?你打算怎么报答?”
薛绾倩长长的睫毛轻颤,这人真是乖僻之极!
刻意忽略她前半句问话,专问她打算怎么报答,他还能更无理些么!
心中把所有可能的身份与面前男子一一对照,却发现自己印象中的那些世家贵族中,并没有这一号人物。
于是心下更加警惕。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公子救命之恩,薛家自是倾财倾力以报。”
男子听着她的话,口中笑道:“我不稀罕这些……”
说着,他拿狭长的凤眼上下扫视薛绾倩,口气十分认真起来:“算起来,我可救了薛小娘子两次,若真有诚意,不如以身相许吧!”
薛绾倩闻言,神色惊骇,这人竟无礼狂妄至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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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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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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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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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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