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一手提灯,道:“已过之时,咱们守夜也完成了,这便回去吧。”
“嗯……”
被他紧紧拥在身前,灵府身上顿感踏实温暖,可视觉却更加晕眩了,前方的甬道都扭动起来了。
“慢、慢点……”她略微有些口齿不清,“这道有点歪。”
崔元庭看了一眼笔直的甬道,情知这是傻话,怀里的人儿必是酒意上头了。
无奈暗叹,他的灵府真是一口倒的酒量,只有搂得更紧,防她雪中滑倒。wWW.ΧìǔΜЬ.CǒΜ
将下城楼的一刻,崔元庭转身回望,只见甬道上一排脚印相依相偎,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回想自己方才的祈愿,他转头看向怀里的女孩,只希望漫天雪花都听到了他的心声——
“愿余生,年年岁岁,与你好花月圆,同守除夕。”
……
终是顺利地把灵府带下了城楼,见女孩双眸盈盈而迷离,时张时闭,好像下一刻便会睡过去。崔元庭不敢让她独坐,只得抱着她共乘一骑。
先时,还能感觉女孩出的意识勉强想靠自己坐直,后来,便渐渐软到在他怀里了。
垂首一看,只见灵府羽睫垂闭,一张小脸恬静无比,呼出的气息温热均匀,果不其然已经睡着了。
他心中好笑又好爱,稳稳地兜着她一路缓步慢骑,回了军所。
灵府一觉醒来,已是辰时初。
大年初一起这么晚,有点不像话,想必是昨夜那口大酒的缘故。
她忙去洗漱,漱罢去见崔元庭,原是想跟他道声过年好的,谁料却得知崔元庭早些时候接到上峰命令,已经离开军所。
新年第一天便没见到他,心下有些怅然,只得慢慢回了房间。
局势不稳,每个人的生活都找不到既有的轨迹。
昨夜还在一起的人,醒来就不知去向何方……
可不想这一次便是一月多未见,崔元庭从上峰那里没有再回来,而是直接领兵征战,中间偶有一两封信到,寥寥数语,报得平安。
但灵府知道形势却好,因最后一封信上,崔元庭委婉表示了“及春日,或可回楚邑共叙”的话。
如此看来,战事似乎就快平息了。
于是灵府心情也似这二月的早春,一日明媚过一日。
在军所有大量的闲暇时间,因想着不久就能回楚邑了,灵府兴冲冲地拿出《齐民要术》,开始整理春季指南。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的内容是最多也最重要的,她把一颗心从惦记中抽出一半,放到农事上去,想着怎样能让今年收获更多。
一场战事下来,粮草耗费甚剧,这东西攒起来不容易,粒粒皆辛苦,可消耗起来快得吓人!
就这样,盼望着,盼望着,灵府没有盼到崔元庭,却见到了另外的人——
那一日,她再度听到铠甲铿锵之声,以为大军回来了,谁知就看到身着戎装的尹文珍带着兵脸色晦暗地进了军所,随行还押了一队俘虏!
灵府好奇地冲那俘虏看去,其中一人冷不防地与她视线撞上,目光阴鸷而恨毒,后又佯装低下头去。
可灵府却已经认出了他——是那许久不见的对头潘五郎!
他怎么会在这里?
灵府心里大感迷惑!
好在没有迷惑太久,尹文珍很快地见了她。
上次两人在回纥事件上已经彼此认识,尹文珍也早就通过崔元庭的种种表现,明确了灵府在他心中的分量。
没有过多客套,尹文珍单刀直入道:“事情出了岔子,原本八路大军围攻下,那田昇已经服软了,准备给朝廷上请罪书,孰料那成德和淄青两镇忽然哪股劲儿不对了,竟然秘密出兵援助田昇!”
“崔元庭本来仗打得好好的,中途却被这些藩兵扮成的马匪袭击,监军内部得到这个的消息已经晚了……”
“他怎么样?”灵府紧张地脱口问出。
尹文珍看了她一眼,道:“受了不小的伤,却不肯将养着等援军,带人追缴去了。”
灵府的脸色突然就不好了。
“他……伤在哪里?”
尹文珍:“伤在背上,但他先前肋下就中了一箭,尚没养好就又出征,哼,要是在偏上那么点,就能来个对穿了!”
灵府身体晃了两晃,忙按住旁边的椅子。
尹文珍见状,嗐了一声,道:“你也别太担心,这小子命硬得很,肯定死不了,我也把我的中路军交给他指挥了,会护着他的。”
“他肋下又是何时受的伤?”灵府声音发颤。
尹文珍诧异道:“怎么你不知吗?上回年前作战的那次就受了伤,过年时你不是见到他了吗?”
灵府仔细回想,崔元庭在她面前可是一点形迹都没有露出来,她完全不知道他那时身上有伤啊!
尹文珍似乎也明白了过来:“啊,这么说肯定是他有意瞒着你了?嗐!咱家多嘴了,他啊,这是怕你担心呢!”
灵府此时还有何不明白的呢?心里胀疼得难受,只定定望着尹文珍:“那他这次什么时候能回来?”
尹文珍摇摇头:“战场上的事说不好,顺利的话应该不会太长时间。”
灵府忽然想到潘五郎:“尹将军,我见你押回一队人,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那伙假马匪了,可惜只抓了这么些个,剩下的就靠崔元庭了。”尹文珍掀起茶盏,押了一口茶。
灵府目光清冷:“这马匪恐怕没那么简单,里面还有当日的楚邑旧敌!”
尹文珍正肃起来:“哦?”
……
刑房内,传来凄厉的惨叫——
灵府在刑房外立着,脸色冷凝。
终于,挽着袖子的尹文珍出来了,将手里的刑鞭丢给副官,冷声道:“审出来了,他们勾结了淄青的藩兵,在前面埋了个陷阱,就等着崔元庭呢!”
灵府面色一白。
尹文珍放下袖子,一摆手:“你不用担心,有辛充跟着他,我这就飞鸽传书过去,应该来得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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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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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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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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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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