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他们特地设宴请了灵府。
宴席结束后,几人意外地见到了等在门外的罗青芳。
罗青芳手里捧着一方绣品,直直地立着。
见此,灵府道:“青芳,你这是何意?”
罗青芳恭敬地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灵府姑娘,感谢你救我,给我了重新活下去的动力。青芳在此有个不情之请,想对落老板说。”
落落有些意外,与灵府对视一眼,道:“你说。”
罗青芳曲了曲膝:“落老板,我是个乡下女子,不识字也没见识,只有一双手可以做各种女红。”
“没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活得像太阳那样热烈,也可以像风一样自由。”
她脸色涨红,似乎说这些话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见过你的活法,我再也不想留在村子,一辈子只在方圆几十里活着,我请求落老板,让我跟着你,哪怕为奴为婢,我也见识一遭这人间的天地!”
现在意外的,不仅是落落,还有灵府。
她也没有想到,罗青芳会在今日有这样一番陈词。
直白,大胆,无畏!
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子。
落落收起眼中的惊讶,走到罗青芳面前,拿起那绣品。
是一方绣的精致的披帛,一只凤凰伸颈展翅,飞翔于盛开的牡丹花丛间。
落落指腹拂过花纹:“凤穿牡丹,是美好光明的意头。”
她抬眼看向面前女子,那双微微泛着潮湿的眼睛里,有孤注一掷的英勇。
不知怎么,就让她想起十多年前,那个卑下的庶女站在落家家主面前,豪言要振兴落家家道的那一幕。
一样的卑弱,一样的孤勇。
“好!”
一字定音,一颗泪珠落在披帛上。
……
次日,灵府带着英女阿云送别了落落和汪泉昌。
车行未远,一个狼狈的身影追着落落的豪华马车,边跑边喊:“落老板,落老板!你可不能丢下我啊!”
与落落同车的罗青芳听到这声音,顿时一愣,随即看向落落。
落落却撑着头,姿态闲适地斜躺着,连眼都没睁。
“掀帘看看。”落落语气清淡。
罗青芳如言掀开车帘,就见孙怀复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马车,长衫的衣襟都跑得松散开了,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我为了你被邓家赶了出来,他们放话要将我逐出此地……落老板,你带我走啊!我很懂事体贴的!”
“嗤……”落落笑出了声。
“笑死了,想给我当面首,也得看看自己长得什么德行。玉皎、玉皓,你们俩个去教教他!”
马车外,两名白衣美男骑着骡子来到孙怀复近前。
“狗东西,想跟着落老板,也要看你配不配。”
“爷爷今天就发发善心,教你好好认认自己。”
说着,扬起了手中的皮鞭就往他身上抽去。
孙怀复被打得嗷嗷惨叫,在泥地上挣扎打滚。
罗青芳轻轻放下车帘,转回了身体……
灵府远远地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她什么也没说,带着两个婢女返回溪桥村。
刚走到村口,就见杨村正急急忙忙赶过来,脸色慌张:“灵府姑娘,你家里来人了……你快去看看。”
灵府一愣,忙快步去了东厢房。
一进门,就看见田妈坐立不安地来回张望,见她回来,一把拉住她。
“不好了灵府,娘子她不见了!”
灵府顿时一惊。
“田妈,你冷静,慢慢说。”
田妈努力稳了稳因惊慌而颤抖的嘴巴:“今日一早,我做好早饭,等了半天也不见娘子出来,便去敲她门……”
“可敲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我怕娘子有事,就推门进去,谁知屋里也没人,床上是空的,然后我就在桌上看到了这张字条!”
田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交到灵府手里。
她与一般仆佣不同,跟着瞿氏这么多年,瞿氏教她识了不少字,所以她一看见这字条,人就吓傻了。
“不想你娘死,即来折连坡,报官必杀之”——
把字条反复看了三遍,灵府牙关咬得绷紧。m.xiumb.com
显然,掳走瞿氏的人真正的目标是她,瞿氏是受了她的连累。
好,很好,竟然冲她的家人下手……
灵府闭了闭眼,胸口血液乱撞,她极力压下这股燥乱。
她自来是个孤儿,瞿氏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唯一的亲人,关爱她,照顾她,和她在这个世界相依为命。
她才觉得自己有了家。
灵府转身回房,摘下挂着的长剑。
无论是谁,伤害了她的家人,她绝不会饶恕——
见她如此,田妈和英女阿云均围了上来。
“姑娘,你……”
英女担忧地望着她。
灵府目光送她们身上扫过,沉声吩咐:“替我做几件事——”
……
七月末的傍晚,空气都是静止的,斜阳没精打采地挂在柳梢上,柳叶纹丝不动。
折连坡上,远远地出现了一抹纤细挺直的身影。
一个女孩,一把剑,孤零零地走到黄土路上。
她目光笔直地落在前方,一张脸平静至极,就这样走着,不知走了多久。
草窠里,有什么动了动。
不多时,转折的坡面上出现了一辆骡车。
骡车不紧不慢地从后面经过女孩身边。
赶骡子的车夫草帽遮住半张脸:“小娘子去哪?我捎你一段。”
灵府淡淡瞥了一眼骡车,车夫粗糙的手上有一道狰狞长疤。
“嗯。”
她波澜不惊地应了,随即一跃上了骡车。
车夫脸上的肉挤在一处,露出了轻蔑的狞笑。
车夫不说话,女孩也不说话,骡车就这样背离着太阳的方向走了两刻钟的功夫,驶近了孤零零地一座大庄院。
这宅院规模广阔,高墙重门,灯影幢幢。
骡车来到大门前,门便开了,骡车毫不减速地驶了进去。
车夫跃下骡车,对灵府阴阴一笑,然后转头对着院里的六七个大汉道:“一路顺利。”
几个大汉向灵府围拢过来。
灵府岿然不动。
车夫见状,摘掉草帽往旁边一扔:“这小妞一路都很安静,这都没觉出不对劲,莫不是个傻子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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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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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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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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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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