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不但遇见了,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直呛的井危没了脾气,气度都被削平了。
赵遮嘿嘿一乐,看好戏一样瞧着两人,满脸都是兴奋。
有好戏看喽!
井危没接话茬,筷子也没动。
摆满了桌子的奇珍异味只有秋实一个人在忙碌。
秋菊早吓的坐在凳子上变成抖动的筛子,满脸汗珠子。
秋实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这顿饭吃了足足半个钟,这才放下筷子,擦了嘴角,漱了口。
她一双水灵灵大眼睛才舍得的从桌子上抬起来看向两人。
井危在她正对面,只要他挑开眼皮就能跟她四目相对。
偏偏,秋实不给她四目相对的机会,拽着井危的视线在井危跟赵遮两人跟前来回周旋之后,秋实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然后她说,“赔偿这件事我想过,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去想了。不过在井府催债讨公道之前,我有几句要说明。首先……”
秋实不给井危说话的机会,只说完顿了顿,低头浅浅饮了口温茶,又漫不经心起来,“首先,驴子毛了,那是驴子的问题。我查过,当时驴子正在吃饭,就像你我这样。”
赵遮眉头一紧。
这是什么比喻?
“反正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当时对门的李大娘正巧路过,惊扰了吃饭的驴子,伸手抓了驴子的眼睛,怕是这一只眼睛要废了。驴子吃痛,毛躁起来,惊扰了正好才过来的二小姐,于是就发生了意外。”
赵遮明白的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井危依旧一张冰雪的脸,眉头都不曾动一下。
但在秋实又开口说话的时候,眼睛不轻易间落在了她的袖口下,心里猛然一震。
秋实接着又说,“当时情况紧张,我不畏艰险救了二姑娘,也算是偿还了当时驴子的过错。不过相比较起来,其实损失还是在我这里。驴子的眼睛坏了,以后怕是也不能跟着我了,家里白白多了一张嘴不说我还要再花钱买一只驴子,我的开销也就加大了。之后就是沿街上找我来要赔偿的百姓们,实在是……我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只好给了点打发了。井少爷,其实算下来,我觉得该是你们井府赔偿我才对。至少三百两。”
啊?
赵遮惊讶无比,一度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听漏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井危赔偿她了?
赵遮正要发问。
井危冷冰冰的从袖口里拿出来一张银票出来,五百两,盖了井府钱庄的红印。
“这是赔偿你的损失。那接下来该算算你赔偿我的损失。当时受伤的百姓诊费如今已经找到了井家,家妹的伤势也很严重,三位老先生看病治疗加上抓了六副药,以及府中上下的奴仆忙前忙后寻车修车,前前后后差不多三千两。所以,剩下的,应该你来付。”
秋实看着井危手中的五百两银票眨了眨眼睛。
这笔账算的倒是清楚。
秋实笑笑,淡定的说,“没钱。”
气氛瞬间僵了下来。
狡诈的赵遮沉浸在刚才这笔账中还没回过神来,低头琢磨了许久,陡然扇子往桌子上一敲,“哎呀,姑娘说的对,那驴子毛了还坏了眼睛,事后救了二姑娘,其实也是有功了。损失的确不小,嗯……我说错了?”xiumb.com
他彻底呆住了,好像发现自己慢的不是一时半时。
秋实跟井危似乎剑拔弩张,两个人却都平淡一张脸,但这气氛紧张的叫人头皮发麻。
秋菊直接吓的跪在地上,低头无声抹泪。
陡然,井危把银票往秋实跟前一送,“既然如此,那便是我们井府的不是了。”
秋实看着,没接,眼神淡淡,眸中有光。
“井少爷,真是对不住,您家的银票太大,我找不开。不如回头您先拿了正好的数送我店里去,然后我再想办法赔偿您家损失。就这样说定了,秋菊,走吧!店小二,剩下的打包带走。”
秋实笑着站起来,拽了一下地上的秋菊,顺便收回藏在袖口下啐了剧毒的匕首,轻轻一一点头,“两位公子,小女先告辞了。”
井危楞了一下。
赵遮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但片刻后,他又呵呵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这姑娘实在有意思。
等秋实带着秋菊,提着打包后的饭菜离开,两个人顺着漆黑的小巷子走远,直到影子都捕捉不到了,赵遮才把目光从外面收回来,跟着合不拢嘴压不住的捂着肚子哈哈狂笑。
“井,井危,哈哈哈……我的天啊,这姑娘太有趣了。哎,这是哪里来的姑娘,瞧着不像本地人。哈哈哈……刚才那架势要打架啊,我差点以为她马上要撸开袖子跟你大战几百回合了。”
赵遮狂笑,井危却仍然一张冰块脸,只是在望着空了的秋实用过的碗筷上,定住了眼神。
“你怎可知她不会跟我动手?”
赵遮顿了顿,继续大笑,“你紧张过度了,那姑娘就是个胆子大一点的小姑娘,刚才自己故作镇定的样子,真是……真逗真逗。哎,井危,我觉得这姑娘不错,比你身边的那些好多了。”
井危也不言语,心里好像装了一把火,被人猝不及防的扔了好几块木头,现在火苗上窜,已经燃了起来。
他连续喝了好几口冷茶,还是心火闹的厉害。
“井危,这姑娘也是不容易,人家也说了是驴子的问题,你就别追究了。”
井危本也没打算追究,这是二姑娘惹出来的荒唐事,井家人出面实在是丢人,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不好好追究对不起谁了一样。
于是,茶盏在桌子上碰的一放,“不追究,那损失的银子你来给?”
赵遮瞠目结舌,气的翻白眼,“得,你这个臭脾气,也就我能忍受你。你啊,哼!我不管了还不成。但……哎,听说那姑娘的胭脂做的不错,改天我要去好好会一会。”
说到胭脂,今日倒是多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井危叫人拿了今日调查的出来的药粉出来,虽然已经散尽了味道,可药效还是很猛,手下人用手帕包了,拿在手里的人还是会觉得一阵阵的头晕。
“这是她今日用过的东西,药晕了马,还有六个距离她一丈之外的七个人,到现在还没醒。”
赵遮紧张的看着那纸包,狠狠皱眉,“这……胭脂?”
井危点头。
“啊?胭脂当迷魂散用?”赵遮的眼珠子再一次瞪大了。
要说这毒药跟胭脂其实也不是没有一样的地方,至少在制作的时候许多方法都是相同的。
但胭脂毕竟是胭脂,毒药是毒药,用在脸上的东西又岂能跟毒药的配方相同?
偏偏今天赵遮就遇见了。
他担心自己也被药粉药晕,躲开了一点距离,伸长了手臂用筷子小心挑开了药粉。
外面是散去的花汁,颜色很浅,油腻腻的包裹了里面的粉末,拇指大小的东西,里面却是三五种颜色。
剥开后,漏出里面的粉末,哗啦啦的散开在手帕上,瞬间,淡淡的味道从里面冲了出来,立刻熏的赵遮头昏眼花,两只眼睛不停打架。
若非井危敲了他一扇子,怕是也要被药晕在桌子上了。
赵遮叹息了一声,马上后退几步才皱眉头说,“这姑娘用的手法倒是奇特。这胭脂里面的成分其实也没什么稀罕,但制作发方法就有些不一样了。你也知晓,我们现在所用的压制胭脂粉的办法只是古老的烘烤,一层层加工,最后晾晒成型,这需要三十几天的严密把手,万不能马虎大意了。这期间工艺复杂,成分最干净,用在脸上、眼睛上也才安全。现在这个迷魂散里面的胭粉,没经过这么复杂的提炼,却也提炼精致细腻,更比我们家最好的胭脂都要精细,并且……”
赵遮不怕晕的继续狠狠嗅了一鼻子,立刻推开了窗子吹冷风,过了许久才把这股子昏迷的劲给缓过去。
半晌,他才又说,“这里面放了一样东西,看似是胭脂,其实是易容用的易容岸笛膏。现在这样的易容膏材料京都城很少见,气候原因加上运输不便,想买是不容易的。这手法、这材料,这配方,哎呀哎呀,高手中的高手啊!”
赵遮满脸兴奋,好似见到了时世间绝无仅有的大师,他恨不得现在就要跪下来好好朝拜。
但很快他又惊疑起来,“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会这么……不应该啊。要知道,不管是制香还是制毒,至少要经过三五十年才能成为大师的。就是这手法配方也是一绝,绝对不会在年轻一辈出现。哪怕是天才也不可能做到。”
井危一直镇定的没任何表情,只在听到赵遮说易容的时候心口骤然一锁紧,眉目也跟着冷了好几度。
他下意识揉自己有些凉的手腕,想到了刚才看到的小白姑娘手腕上奇怪的刻青,手法独特,刻功老道,若非功力深厚,是刻不出那样的梅花纹路来的。
井危轻轻叹息了一声,又用自己怀里的手帕把胭脂包了收进袖口里,“这个人,你可有兴趣?”
赵遮这人只对银子跟胭脂感兴趣,对人感兴趣的时候少之又少,但现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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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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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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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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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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