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这巧嘴说得真是好,什么丫鬟不懂事,我怎的听说是二小姐领着人砸了大小姐的门?”柳姨娘似笑非笑道,“这人呐,自个儿做了出格了事,反倒让旁人受罪,真真是叫人笑话。”
苏暮薇攥紧了拳头,强忍着心里的不痛快,硬生生扯出个笑容来,“以讹传讹的事,没个根据。您是长辈,暮薇不敢不敬,可若以大欺小,暮薇是绝不会认的。”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明白,要是放在从前,柳姨娘是绝对不会这么和自己说话的。现在不同了,姨娘没了,她只是个要嫁出去的庶女,这偌大的府邸,她没有靠山了!
该死!真是该死!说到底,要不是苏澜漪逐走姨娘,姨娘怎么会走投无路!
苏澜漪,我定要你死!
巨大的仇恨在苏暮薇心里酝酿,她差点就失去了理智。她想走,她不愿意在这里受柳姨娘排挤,可她要是真的就这么走了,谁知道柳姨娘这泼妇会不会说她什么坏话。
苏暮薇的脸色难看至极,她在心里强迫自己留下来。
柳姨娘见她神色不对,登时就想再刺她两句,然而老夫人却在这时候开口了,“都说家和万事兴,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做长辈的尖酸刻薄,做晚辈的苦心算计。苏家如今已是人丁凋敝,我看啊,有衡把人接回来是对的。清和,青云都长大了,若长久放在外头养着,只会叫人以为我们苏家连两个孩子都容不下。”
老夫人喝了口参茶,继续道:“你们在想什么老婆子我清楚得很,今儿只有一句话告诉你们,有衡的家事有他自个儿操心,老婆子我只想颐养天年。若下次再拿这等事来叨扰,休怪老婆子翻脸。”
即便老夫人多年不理庶务,可她积威已久,孙姨娘一死,府中人自然而然把她当做了主事的。现在老夫人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柳姨娘和苏暮薇也不敢忤逆,悄悄藏好了心里的怨恨,重新挂上和睦的笑容。
柳姨娘抓住机会率先表态道:“老夫人教训的是,把人养在外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老爷这么做大约还是为了苏家的脸面。只是那文秀儿太不懂规矩,都回来一上午了竟也没见她来请安。果真是在外头住久了,忘了自个儿身份。”
她说着似是不经意看了苏暮薇一眼,又说:“可人家好歹有两个儿子,不像妾身,膝下只有浩倡一子。这么多年来府上只有浩倡一个哥儿,他也无聊得紧,现在好了,有了两个玩伴,说不定还能一起念书识字,考取功名呢!所以说这儿女各有不同,女儿家嘛,长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了,纵然有什么身份,体面,不还得看人脸色?”
在场几个人都不是傻子,很快就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什么儿女不同,分明就是炫耀自己有个庶长子。
这下苏暮薇和苏婷儿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府中明面上有婚约的就是她们两人。柳姨娘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无异于是踩她们的脸。
“柳氏,出格了。”老夫人轻飘飘一眼瞥向柳姨娘,“府里的姐儿轮不到你教训。”
到底是因为孙姨娘死了,柳姨娘自以为后宅里再没有姨娘能和她作对,隐藏多年的本性也就慢慢暴露出来。
“妾身哪里敢教训她们,不过就是提个醒,好叫一些心高气傲的人知道,出了家门,可就不是什么贤身贵体的世家小姐她了。”柳姨娘轻轻笑着,一派从容纯善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会把所有小姐都给得罪,可那又怎么样?她说的难道就不是实话?
那个苏澜漪,还不知道是不是歹人假扮的,到这府上也不知收敛,死拽着后宅大权不松手。苏暮薇也是个蠢东西,没了孙姨娘给她撑腰,也不过会耍些心眼子,这么些年,京城景家的聘礼不一样没来?说什么明年开春便来,谁知道那时候景家公子还瞧不瞧得上她?
自己的两个女儿不必说,她已有了一个儿子,母凭子贵,难道女儿还能比儿子好?
柳姨娘心里发笑,很为自己的肚子感到得意。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等苏澜漪嫁出去,这偌大苏家,总要一个继承人。她儿子是长子,继承苏家天经地义!
柳姨娘几乎掩盖不住脸上的得意神情,苏澜漪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料想她可能又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柳姨娘说得不错,府上的妹妹们总是要嫁人的,嫁人嫁人,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了。”
话音未落,在坐的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苏澜漪,就在柳姨娘掀开嘴唇要笑时,只见她从容自若地继续说:“不过现在,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区区一个姨娘,谁给你的脸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看是眼下后宅里无人与你争锋,叫你乖张了起来。正好文娘子回来了,今日我便向祖母为她讨个名分,也算是苏家对她多年来的补偿。”
“这怎么可以!”柳姨娘怪叫道,“她出身肮脏,能为老爷生下两个儿子已经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若再给她名分,岂不是抬举她了?”
苏澜漪笑盈盈道:“我乐得抬举她,你还有意见不成?”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话,真是叫人生气!
柳姨娘攥着帕子咬牙切齿,谁能想到,方才她还耀武扬威,现在就被人给打脸了!
“妾身……妾身是想,此事还得看老爷的意思,不过老爷心高,文秀儿又出身花楼,要是给她名分,不就是在拉低老爷的名声吗?”
苏澜漪也不相让,说:“父亲名声斐然可不是因为后宅里的女人,既然父亲把人接了回来,这便说明在父亲心里也有文娘子的份儿。给她个名分天经地义。”
“可她……”
“老夫人,文娘子求见。”
忽然一个传话的丫鬟进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老夫人轻轻颔首示意让人进来。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问口。十几年没回的人,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丫鬟退出去后,只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柳姨娘看着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十余年,为何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分毫痕迹?她还是如当年那般妩媚动人,可自己却已……
文娘子进来后对着身后招招手,苏清和两兄弟便也跟着进来。三人顶着众人或探究,或愤恨的目光走到老夫人跟前。文娘子躬身行礼道:“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苏清和两兄弟也有模有样地学着,“给老夫人请安。”只是他们从未学过什么深宅大院里的规矩,虽然礼数周全,却仍有些僵硬。
柳姨娘当即嗤笑着说:“文娘子教的好儿子,锦衣玉食不要,非得将人磋磨成市井小儿,如今就连行个礼都如此不入眼。”
文娘子没说什么,静静等着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岿然不动,没把柳姨娘的话放在心上,她笑着对几人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好孩子。在这府上有什么不懂的便问你们长姐,若有缺漏也可寻她。澜漪,你说是不是?”
苏澜漪接了话,说:“是,我看两位弟弟机灵得很,待寻几个夫子来,往后说不定还能与浩倡一同学习。不过说不定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柳姨娘可得多加督促浩倡,免得日后被清和,青云比了下去。”
她的话若有所指,柳姨娘捏紧帕子假笑道:“这就不劳大小姐操心,浩倡是名门世家培养出来的好儿郎,可不是什么市井愚妇教出来的粗鄙之人。”
柳姨娘字字句句里对文娘子母子三人极尽鄙夷,她恨着,怨愤着。也恼怒于苏澜漪竟把她的儿子和这两个没规没矩的小子相提并论。
“清和,青云再不好也是我们苏家的血脉,你有胆子鄙薄他们,岂不是连父亲也一同骂了?”苏澜漪笑盈盈地看着她,“浩倡如今被人捧得高,可要当心跌得惨。”
柳姨娘咬着牙如鲠在喉,顿时说不出话来,苏澜漪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诬赖她!“妾身不过就事论事,没有半点对老爷不敬的意思。大小姐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人?君子?哼!”苏澜漪面露冷笑,重重搁下茶盏,盏中茶水洒出来落到她手背上,只带了着温热。她直视着柳姨娘,说:“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柳姨娘,这些年来你仗着自己有个儿子在府上作威作福,母凭子贵,你该风光。可清和,青云也是父亲的孩子,他们与浩倡同为庶出,不比他卑贱。你作为姨娘,在他们回家时口出恶言,处处排挤,难道你的所作所为能称君子?”
这些话如晴天惊雷,柳姨娘畏惧地望着老夫人,见她正闭目养神。柳姨娘悬在半空的心悄悄落地,然而就在她苦思说辞的时候,老夫人发话了。
“柳氏,七出之条你犯了多少?善妒,多言,你生性乖张,眼看着孙氏没了,就以为自己有出头之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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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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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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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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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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