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漪从几人跟前走过,突然在芳虞面前停下了脚步。她看着踌躇不安的芳虞,问:“你叫芳虞?”
芳虞连忙点头,“是……是奴婢。”
“教唆二小姐来此闹事,你可知错?”苏澜漪接着问。
“什么!奴婢没有!”芳虞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小姐明察啊!”
苏澜漪冷眼看着她,而后又看了看几个更加害怕的丫鬟,说:“我这二妹妹素来知书达礼,若不是有人在她身旁挑拨,她怎么会这么莽撞?你是她身边说的上话的,若不是你,还会有谁?你可知道,你犯的是要杖毙的错。”
芳虞急得直摇头,情急之下什么理智,算计都被抛在了脑后,“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二小姐说的,她说孙姨娘那晚被戴着兔子面具的人袭击,正好您也有一块那样的面具。再加上今晚的事情太凑巧,所以二小姐她……她……原本您应该不在屋里的……可是……可是……”
“住口!住口!”屋子里的苏暮薇也听到了动静,可等她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她想冲出来,却被那几个婆子给钳制,寸步难移。“难道我平日里对你还不够好?你为何污蔑我?”
被这么一吼,芳虞顿时一个激灵,颤抖着身子不敢再说话。
苏澜漪笑着看着这一切,她回过头对苏暮薇道:“一个丫鬟胡说八道而已,二妹妹怎么这么生气,莫不是叫她说对了?不过我倒有些好奇,什么叫‘我应该不在屋里’?既然她不敢说,就劳烦二妹妹替我解释解释。”
苏暮薇苍白着一张脸,恨不得撕烂芳虞的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她今日,真是倒霉到家了。
深吸了一口气,苏暮薇一边盘算一边说道:“姐姐也说是她是胡说八道,这丫头的嘴里哪里会有什么真话,估计是怕受罚,囫囵说了那些蠢话。”
苏澜漪点点头,若有所指道:“原来如此,此人先是挑拨你我关系,再是满口胡言。依妹妹看,该怎么处置?”
眼看事情交到了苏暮薇手里,芳虞连声求饶,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在苏暮薇心里的地位,也低估了苏暮薇的狠心。
只见苏暮薇微微张口,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府中规矩森严,她犯了大错,留下来也是祸害。不如就按姐姐说的,杖毙了吧。”
芳虞像是被猛然颇了一盆冷水,她不死心还要求情时苏暮薇冰冷的目光射了过来,“你有错在先,若不肯就范,可要想想你家中亲人。”
苏家的丫鬟大多是家生子,就算不是,也有卖身契束缚她们。芳虞不是家生子,却也不敢拿一家人的姓名和苏暮薇硬碰硬,她顿时捂着脸痛哭起来。
苏澜漪对她没有半点同情,“既然是妹妹的主意,那就这么办吧。”
她话音一落,芳虞哭得更凶了,可一转眼就被人捂了嘴拖了出去。苏暮薇也红了眼眶,一副受制于人,不能为自己的丫鬟撑腰做主的模样。但不管怎么说,苏暮薇今日用个丫鬟换了自己体面,即便表面功夫做得再足,终究有损名声。
不多时传来棍棒交加的声音,和着芳虞的闷哼,构成了夜里一支凄厉的曲子。
苏澜漪到偏房睡下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天上星斗万千,静谧中隐约还能听到苏暮薇的啜泣。
几个时辰后天幕放亮,方撷一边为苏澜漪梳洗一边抱怨道:“外头皆传二小姐怎么知书达礼,当是大家闺秀的标准。可今儿一早,老爷一回来她就寻了个丫鬟偷偷摸摸去透露了风声,没一会儿老爷就派了人来接她。奴婢看那道门半点没有修葺的痕迹,想是赖了一夜。”
“修门不过是个由头,她一向清高,目下无尘,你还真以为她会做那些活计?”苏澜漪把玩着一支步摇,轻笑道,“我昨日留她,是要叫府上的人知道究竟谁是嫡,谁是庶。再者芳虞成了她的替罪羊,她半点没有求情,底下的人也能以此窥探她的品性。换做是你,你愿意为个随时有可能把你推出去做废棋的人许忠心吗?”
方撷忙不迭摇头,“奴婢只听大小姐的,只是二小姐的好名声都传遍了,要想让她露出真面目可不容易。”
苏澜漪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府中没了孙姨娘给她做靠山,往日那些被她磋磨的人难道会就那么算了?不说其他,单说柳姨娘那几个人,就不可能给她翻身的机会。”
说到这里,苏澜漪嗤笑了一声,“她如今最大的依靠,就是和景池的婚约。看着吧,以她的高傲,定不愿意留在府里任人戳脊梁骨,兴许……会提前去皇城。”
方撷瘪着嘴有些闷闷不乐,“说来说去,原来都是不确定的。若二小姐真厚脸皮求着景公子把她接去京城,那她岂不是逃出生天?又不用在这里受人指摘,更不必留心那些尔虞我诈,她可多快活呀!”
听着她的碎碎念,苏澜漪只能轻轻摇头,“这些话你可不能在外头说。去接文娘子的人安排好了吗?”m.χIùmЬ.CǒM
听她提起这事,方撷一拍脑袋,懊恼道:“奴婢该死,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文娘子已经回来了!”
苏澜漪眉头微挑,有些讶异,“她自己回来的?”
方撷道:“听说是老爷把人给带回来的,不光是文娘子,两位少爷也跟着回来了。早些时候门房们都看见了,您说文娘子她是什么意思……”
苏澜漪想了想,很快就释然了,“大约是不想和我有过多牵扯。若由我出面接她回来,难免不会被人怀疑,而她自己跟着父亲回来,就能省去很多猜疑。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自己身上,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听她这样说,方撷也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道:“您说信得过,那肯定是信得过的。只是府里人多嘴杂,奴婢真是担心死了。”
现在大小姐风光无两,可大多却是唾骂。骂大小姐是什么白眼狼,逼走姨娘;还说什么残害手足,责罚二小姐……如此种种,简直叫人想把那些人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头是棉花还是水!
苏澜漪料想文娘子回府的事会让一些人手忙脚乱,然而即便她和文娘子有约定,也没有在这时候急着把人找过来。
静园里。
一看到苏澜漪的身影,方嬷嬷就急忙迎了过来,她行礼后道:“老夫人估摸着您会来,特地叫老奴候在外头……二小姐和柳姨娘早便来了,都是为了文娘子的事。可老夫人不理庶务多年,文娘子膝下又有两位公子,老夫人的意思是……还是由大小姐您来处理。”
老夫人的良苦用心苏澜漪明白,或许昨晚惩治苏暮薇的事也传到了静园。老夫人当着苏暮薇和柳姨娘的面,把事情交给她,这是要给她体面。
苏澜漪颔首道:“劳烦嬷嬷久候,老夫人的意思我已明白。”
方嬷嬷不再说话,笑呵呵将人领了进去。
“她文秀儿是什么身份?让她在昌邺城里好吃好喝,衣食无忧已是老爷宅心仁厚。眼下她怎么好意思回来!”
苏澜漪一进门就听到柳姨娘夹枪带棍的声音。她放眼一瞧,原来不光是苏暮薇和柳姨娘,苏锦,苏俏姐妹还有苏婷儿都在。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这里可热闹得紧。
“文娘子怎么说也为爹爹生养了二子,接她回来,也是顾全苏家的名声。”苏婷儿捏着帕子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实话。
柳姨娘冷笑着看了苏暮薇一眼,说:“是啊,两个儿子,大的没大没小,小的痴痴傻傻。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眼看着孙姨娘才去了,后脚这人就跟着老爷回来,说不准孙姨娘的死就和她有关。”
柳姨娘的话越说越离奇,她有心挑拨苏暮薇,却不知苏暮薇的注意力早就被刚进来的苏澜漪抢了去。她起身问苏澜漪道:“姐姐来得真巧,不知姐姐是什么看法?”
苏澜漪不和她客气,给老夫人问安后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慢悠悠道:“把人接回来的是父亲,你们不去问父亲,反而跑到静园来叨扰祖母歇息,你们是什么居心?想把这事闹大,请祖母出面赶走文娘子?这怕是不行。”
老夫人赞赏的目光落到了苏澜漪身上,她这个老婆子好容易清静了几年,如今也只想好好颐养天年,谁知这些个人胡搅蛮缠,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闹到她跟前。生怕她能多活几年!
柳姨娘掩着嘴发笑,目光时不时瞥向苏暮薇,她说:“老爷现在忙着给孙姨娘料理后事呢,哪里有空管这些事?妾身原也想问问大小姐的意思,可听说昨儿大小姐扣留了二小姐一夜,妾身也怕落得个二小姐一般的下场。可不敢往您跟前凑。”
她三言两语就抖出了昨晚的事,苏暮薇脸上顿时挂不住,她就知道!一旦没了姨娘的庇护,这些个臭婆娘只要一逮着机会就要踩一踩自己!
不行,不能急,现在不能乱了方寸。姨娘没了,还有景哥哥给自己撑腰。只是以后在府上就不能再同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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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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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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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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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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