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未汐深呼吸了几下,道:“我做噩梦了。”
“与我有关?”他问。
“嗯。”
傅宴京抬手,轻轻拨弄着她的黑色发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梦到什么了?”
除了那条包裹着躯体的羊绒毯子,目前谢未汐身上不着寸缕。
她皱起眉,实在不想多做回忆,“梦里,你……你中枪了……我也因为惊吓过度进了医院。”
“傅先生,我知道我并不算了解你,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机会去了解。”
她被他抱在怀里,那一袭黑长的湿发打湿了他的黑色衬衫。
他的黑衬衫被水浸湿,颜色又深了一层。
谢未汐深深吸气,连带着手指也捏紧。
她抬眸,望向正抱着她往前走的男人。
傅宴京面色如常,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或者说,是她根本看不透他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她实在是太不了解他了。
他垂眼瞧她,低沉着嗓音道,“乖,别乱想。”
谢未汐抬眸盯着他,忽然觉得身上发冷。
说实话,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因为他这种,根本不打算做任何解释给她的态度。
谢未汐眉心仍蹙着,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这间房好像有两个卧室。”
他目视前方,并未看她,只淡淡沉沉开口,“怎么,傅太太是想和我分房睡?”
谢未汐:“不可以吗?”
她的心思,倒是真的能被他轻而易举地猜出来。
可他究竟在想什么,她却全然不知。
这也太不公平了。
傅宴京微微低头,嗓音不可抑制地泛哑,“当然不可以。”wWW.ΧìǔΜЬ.CǒΜ
谢未汐轻哼一声。
他却好似刻意放慢了脚步。
傅宴京不疾不徐地抱着她往前走,“帮你吹头发?”
谢未汐直接拒绝,“不必,我可以自己吹。”
“不高兴了?”他沉声问。
谢未汐缓声同他解释,“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所以我也不乐意跟你亲近了。”
傅宴京:“真不乐意?”
“……是。”她回答时,竟然略心虚。
他目光凝滞一瞬,低低淡淡询问,“害怕了?”
“我怕什么?”
“那个梦。”
谢未汐后知后觉他话里的针对性,点点头,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怕,很怕。”
说怕其实不全对,她只是担心,担心噩梦成真,他真的会被送进手术室……
她不想让那种事发生。
最好,那种事情连发生的几率都不要有。
他单薄的唇轻轻抿出笑意,“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谢未汐抬手勾住他脖颈,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浅茶色眼瞳,软声开口,“你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让自己受伤。”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先顾好自己,知道么,傅先生?”
黑色的羊绒毯因她抬手臂的动作,滑落了一部分。
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半遮半掩,像极了五月里开得最盛的雪白栀子花。
傅宴京目光凝着她,那双浅瞳里蓄着再浅淡不过的笑意,低低开口,“傅太太,你是不是忘了我警校出身,很会打架?”
谢未汐仰头看着他,视线落在他凌厉的下颌线处,思绪忽然被勾起。
关于傅宴京很会打架这件事,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比他考入公安大学还要早。
傅宴京高三那年,她才十一岁,五年级。
那个时候,她曾亲眼目睹过他与那群小混混打架的场景。
有一群早早辍学混社会的刺儿头们经常在阳北街出没,而华清附中与阳北街中间只隔了一条巷道。
说起来也挺巧的,那天谢家的司机有点事情耽搁了,并未按时来学校接她。
谢未汐打算乘地铁自己回去。
同班女生看到她孤零零一个人往前走,便邀请她去学校附近的阳北街一起逛逛,顺便买些东西。
阳北街虽说常年有小混混出没,但那里卖的东西确实是物美价廉。
班上许多女同学的精美插画本、日记本、手账本、好看的言情小说,还有她们头上戴的许多款式别致的漂亮发饰,都是从那里买的。
司机叔叔开车带她回家时,偶尔会路过那条街,但她从来没有下车去逛过。
当时的谢未汐看着那位女同学,好奇心瞬间被点燃,当即就下定决心,要跟她一起去。
她同意了她的提议,跟着女同学一起去了阳北街。
谁知她们两个女生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了那群混混。
为首的几人嘴角叼着烟头,染着或黄或红的非主流发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个个以为自己酷到没边儿。
然而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比成年人更加粗鄙不堪的污言秽语。
当时的谢未汐看到他们,一再告诉自己冷静,然后从校服兜里掏出手机来。
——那是母亲为方便她与家里人联系,特意给她准备的。
谢未汐想给人打电话。
——随便谁的电话都好。
——她的父亲、警察、司机叔叔,或者是。
——傅宴京。
她刚升入五年级的那个暑假,傅宴京有一回来了趟谢家。
似乎是跟父亲有事相商,但在见到她后,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存到了她的手机里。
备注是:傅哥哥。
那是他自己敲上去的。
不过,那个时候,还未等她把手机掏出,就听见了拳头与骨骼碰撞的声音。
“砰”的一声闷响,其中一个黄毛小混混直接被撂翻在地。
紧跟着,她看见了傅宴京。
他逆光而来,身后是被片片晚霞染红了的天际。
他一看就是练过的,出手又快又准又狠,即便是有人想要从背后偷袭他,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对方反击。
根本不给对方一丁点儿占便宜的机会。
后来谢未汐才从父亲那里了解到,傅宴京从七岁开始就学习自由搏击了。
教他的那位老师是一名职业拳击手,打过不少比赛,拿过不少奖。
那天,司机叔叔到最后也没有出现。
她和那位女同学被傅宴京一起送回了家。
那天恰好是周五,把她们送回家后,他又折回华清附中去上晚自习。
连晚饭都没在谢家吃。
节目组给他们准备的那间主卧门虚掩着,傅宴京抬脚一踢便开了。
他走进去,把谢未汐轻轻放在床上,惯来寡淡的目光似是有意回避她。
直至被他放到床上时,谢未汐的思绪才悠悠回转。
她往上扯了下羊绒毯,裹紧身体。
谢未汐看着他,微微抿唇,开口道:“傅先生,我改主意了。”
“怎么?”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落入空气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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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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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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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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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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