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
景言早已听出来正是景钰,当即一跃而起,如陀螺般直冲而前。一脚便踹开了那个抓着景钰之人,将她抢过护在身后,“阿钰,你没事吧!怎么回事?”她急着回头查看景钰,见她摇头方才放心。转头怒视着对面王随在内的一众人等。
“你你你!又是你!”王随看到再一次从天而降的景言,忙跑向那被景言踹了一脚,刚自艰难站稳的男子,气急败坏地道,
“二哥,她就是上次在湘阴打我的人!”
“湘阴景家?景河清的女儿?”那人整了整衣襟,强做镇定地道。景言见他和王随一脉相承的油腻猥琐,想来便是那个贪色的王家老二,王奢。
“我说秦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能联合外人欺负自家哥哥呢?”
景言听他这孟浪轻浮已近调戏的口吻,怒火更胜,还未来得及反击,身后景钰已抢先跳将出来,插着腰破口大骂:“你可真是涎皮赖脸腆颜天壤啊!什么狗屁哥哥,你们也配?”她又想起那日秦姝莫名其妙挨的巴掌,回过头冲着她:“你都不知道反抗……的么?”但见秦姝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她又无端地虚了。
秦姝此刻也有些郁闷,这王随找她的茬,便如吃饭喝水般,她早已习以为常。通常她都懒得理,碰到心情好的时候会拿他练练手手。今天就恰好是个风和日丽心情大好的日子,面对送上门来挨揍的人,她照例左右转了转脑袋,只等他说完这万年不变的台词。刚吸了口气……突然来了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美人,只是方吼完,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她便把那口气吐了出来,又刚抬了个手……
又来一天外飞仙,不对,飞腿。
她只好收回手,自抠了抠。秦姝觉得她和这姓景的姐妹两,犯冲。
“啧啧,这位姑娘美则美矣,可惜啊……”王奢素来好色,本来见了景钰这等容颜,定是不肯放过。不过他刚才经历了西域舞姬般蚀骨销魂的勾魂夺舍,此刻再看着景钰这横眉怒目简直要倒拔垂杨柳似的,竟破天荒地没起色心。却只对着身前景言道:
“素闻武林将军河清大侠兰芝玉树,更则那江湖第一美人‘天人清且安’的美名,却没想这二人的女儿嘛,啧啧……”他故作停顿,极无礼地上下扫视一番,“我看女儿既如此,想来爹妈之盛名怕也都是些不可信的谣传,珉良兄你觉得如何?”
“欺世盗名罢了。”一个拉锯般令人闻之皱眉别头的嘶哑声音接道。景言这才注意到除了王家两兄弟和一群喽啰之外,那王奢身旁还站着一锦衣华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和他声音极为相称的阴险奸诈相,比王家二人的龌龊下流更让人心生恶感。
景言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对父亲的敬仰尊崇,对母亲的赞美向往,头一遭听到这等不怀好意地嘲讽,脸上更是沉的厉害,正想再送上一脚……
“居然是你!”可那人望着景言身后突道,语气三分轻蔑七分惊恐。
景言身后一股熟悉的猎猎杀气,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这人认识大魔王?
“珉良兄识得此人?”王奢看着他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想来此人怕是不好对付。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王奢的表情也立刻变得惊恐,全没了刚才的嚣张孟浪。
景言虽然心下震怒,却不知为何,手不过脑地伸手紧紧抓住沉步行至身旁之人的衣袖,十分紧张地看着他。她想起先前脑海里那横尸溅血的恐怖画面,又有点怕他了。
她紧盯着他的眼使足了胆量摇了摇头:“让我来。”
上官忍亦盯着她。她不敢再看,回过头来……
我去!
那二人居然跑了!只剩下最蠢的王随和一众被上官忍满身煞气吓得腿软的喽啰。大魔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令那王奢只闻其名便扔下亲弟弟自己跑了!跑的倒是挺快。
“二哥,二哥!你……你给老子等着,还有秦姝你个小贱人!我跟你们没完!”扔了几句标准的废话,王随等人也呼啦啦落荒而逃。
“我都不用出手,裴公子,你真……”景言回头看他却不敢再接下去。只见他的脸丝毫不因那些人的离去而变软,依旧是黑气沉沉,怒气滔滔,却是对着她。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什么?杀人?你觉得我随时随地都会杀人是不是?”
“我,我没有。”景言都能听出自己口里的迟疑。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上官忍扔下一句话,抬腿就走。景言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却再不敢上前。
被救的美人秦姝同情地瞟了她一眼,亦转身走了。
“这人怎么越来越可怕了……阿言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
“啊!我们还有事,等我回去再说!三师兄,咱们走!”
“仙女等我!”
“你再敢跟来我打断你的腿!”
“仙女怎么就卸磨杀驴呢!”
“杀的就是你这头驴!”
卓子越看着景钰扬起的鞭子,摸了摸自己的腿,只得作罢。待他二人跑远又对着呆愣的景言:
“女侠……那我也下去了?”
景言疲惫地摆摆手……眼见刚刚被他们双方挤得水泄不通的大街,转瞬竟只剩她一人。
“这都什么人啊!”景言仰头长叹,惊飞一只麻雀。
景言心里极懊恼,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她或许可以说对方是王家堡的少主,杀了怕你会有麻烦,可他又怎会怕这些呢?他是为了救她才杀的人,可她却如此矫情。但死人总是不好……唉,他生气了。
景言意兴阑珊,全无心思再逛,找到景家落脚的客栈,向姑姑报了道。姑父已将宋家之事相报,姑姑很满意:
“阿言果然从不令人失望!我刚已将此事传信回去给奶奶,她看到定会十分满意!哥哥嫂嫂也刚到,正在房里休息,你去吧。”
景时枫待她走后仍不禁感叹:“你看看阿言这孩子!多乖巧,说要自己逛一会这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一点儿也不让长辈操心。”
“是是是,阿言真不错!”够意思,果然没参我一本。
“你再瞧瞧阿钰!一大早就出门到现在都不知道回来,这都三个多时辰了,玩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提到女儿就来气!
“明天就是武林大会,我看她那三脚猫功夫,如何上的了台面?丢我们景家庄的脸!”
“阿钰就不是练武那块料,你也别太逼迫她……”
“可她是我的女儿,景家后人!”景时枫时至今日仍不能接受自己女儿是个武痴,白痴的痴,这一残酷的现实。
“没有那根筋,是谁的女儿都没用。皇帝还有几个脓包儿子呢,欸不对!咱女儿好的很,光那一张脸,就天下无敌。你看看你,别老打击女儿,差点把我带沟里。”
“不逼她能行么!我天天盯着她她都成这样,要是再不盯着那指不定废成什么样,都怪你成天宠她!”
“好,怪我怪我。明天不是还有阿言么,阿言这丫头可真让我意外,没一点江湖经验,可是临阵反应极快,有毅力肯吃苦,下手也狠。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的,还真靠谱!放心吧,明天有她在,那头魁肯定是咱家的,跑不了。”
“阿言自是靠谱,可是……”景时枫半晌不言语。当娘的总盼着自己的子女是那个最耀眼的,只可惜人各有志啊!
“爹爹!”
景言一见着她爹,便一头扎进他怀里。
“怎么了言儿,跟个孩子似得。”
“没怎么,我就想抱抱你!”我爹太惨了,景言心里哀嚎。
景河清无法,宠溺地抚着怀里女儿的头,过了一会才温柔地道:
“好啦,快起来,去问候你娘。”
陆清安坐在榻上,淡淡的。景言走上前没多想,又将头趴在她娘亲腿上,双手环着她的腰。
“娘!”
陆清安显然没料到她这一举动,母女俩许久没这般亲密了,景言能感觉到娘亲的紧张,她不管,手上更用力几分。
“娘亲,我好想您啊!您当年生我肯定吃了许多苦,都是我不懂事,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您,还惹您不高兴!娘,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说着喉咙便有些哽咽,眼里更是湿了。
景河清夫妇看着她没头脑的说了这些,一时都不知作何反应。
景言没再继续,只是将脸整个埋在陆清安身上,娘亲身上真香。她那几日和敏姐姐日夜相随,看着她挺着孕肚如何难受不方便。尽管她说那几日睡的安稳,可景言都见她翻来覆去极不舒服。更别提生产时的艰辛,那一声声惨叫,一盆盆血……血……m.xiumb.com
闭上眼又更埋得深了些。景言感觉到娘亲手慢慢抬起放在她头上,轻柔的安抚,再也忍不住,啜泣起来。
景河清看她们母女俩个这般情深,煞是动容,上前扶着陆清安的肩。
景言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泪吸了吸鼻子。不舍地坐起来看着娘亲说道:“娘,我真的好想你,我从来也没跟您分开这么久,心里总是慌的,见到您心里才觉得安定。”
“傻孩子,你很好,你长大了。是娘亲……”陆清安心里莫名的伤感,“是娘亲性子不好,总是冷落你,你,你别怪我。”
“娘!女儿怎么会怪你呢,娘亲性子极好,是言儿不懂体贴你。爹,娘,等我们回家一起在絮园吃饭吧,女儿好久没和爹娘一起单独吃饭了。”
“好好好,到时候啊,爹娘亲自下厨!”
“爹爹你不就会煮个面么?”
“哈哈,不是还有你娘么?清安,好不好?”父女俩齐齐看向陆清安,脸上是一般的殷切。
“好。”陆清安迟疑片刻轻声道。
“太好了!”景言高兴极了,又拉着爹爹娘亲说了许多话。陆清安温柔地陪着她,仍旧话不多,她已满足的不得了。不过看着娘亲略有倦意,想他们也是舟车劳顿,虽有不舍,却也乖乖地请爹娘好好休息,便退了出来。
其实她还有很多疑问,关于外祖。不过她实不想破坏这温馨的气氛,待晚些时候单独问问爹爹好了。她心想,先去找阿钰吧。
可是景钰居然直到申时才回来。景时枫大发雷霆,将景钰和沈滟秋二人整整训了小半个时辰,直骂得狗血淋头,还不准二人用晚膳。景钰早已习惯娘亲的河东狮吼,脸上唯唯诺诺,心里早不知跑马放风到何处,只可怜沈滟秋吓得半死!
本来景时枫还要抓景钰练功,钟池赶紧拦住:“你这饭也不让人吃,还让人练武,到时候别晕过去了,明天还要比试呢,别提前给废了。”
“就她这德性还有脸晕?阿言千里救人,不也没吃没喝么?半点不如人,就知道玩玩玩!早就是废人一个!”
每次骂她必拉景言作对比,十几年了。唉……景钰景言心中俱是一声长叹。
最后罚她在房里闭门思过,还警告众人谁都不许给她送饭,否则一块罚!最后一句她是盯着钟池说的。
钟池一脸无辜,每次偷偷送饭的又不是我,你盯错对象啦!不过搞错也好,起码女儿不会饿肚子。
景言快速吃完晚饭,正准备趁着姑母盯着姑父的时候,偷偷去厨房问小二要点吃的,却看见爹爹在院子里练剑。这家客栈已被景家包下来,极清净没有外人来打扰。景言估摸着阿钰这会还不饿,于是走上前去叫住爹爹。
“爹!您这倾城剑法可真好看!”
景家原先祖传两套剑法,一刚一柔。自从她那从未谋面的爷爷抛弃妻子后,景花重便将两路剑法合二为一,进阶成更加爆裂无匹的君绝剑法。可是景钰底子薄手脚无力,根本驾驭不了。景河清又将原本的家传稍作调整,为她量身定制了一套剑法,少了些凌厉,多了些清丽。配上景花重送她的钰灵软剑,耍起来,就两字,好看!好不好用,不知道,她才不关心!倾城二字便是景钰所起,很有她的特色。
“阿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爹爹?”知女莫若父,景河青早堪破她那点心思。
“爹爹,我想问我外公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还有,你可知八年前娘亲带着我回姑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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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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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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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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