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那声琴响,啪!那南国佳人长臂一甩,飞袂作雨,长袖如云。
“原来竟是《绿腰》。”卓子越呼道。
《绿腰》虽常见,但跳好却极难,毕竟那长袖只是两块布而已,如何能在舞者手中灵动多变随心所欲又有型,实是一大考验。只见柳如絮动作自如,慢时腰肢如灵蛇,柔弱无骨,那水袖亦飘飘如烟。而快时四肢可捕风,矫健有力,那水袖便立刻化作白链,铮铮作响,竟比琴音还要清厉热烈。
一曲终了,众人仍在回味。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柳姑娘实将此《绿腰》推至登峰造极境,再无人可达!”卓子越领先拍手高声赞道,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叫好。
“这新来的舞姬当真能超越柳姑娘这《绿腰》么,我看是没可能了吧!”
“就是就是!绝无可能!”
“少主,胭脂还未出来,咱们便不看了么?”
景钰之前望见的那盲人转过身,像是要走,一旁站着的一个侍女向前问道。
“事已成。”那人轻吐了三字,并不停步,消失在窗前。
“那西域舞姬呢?怎么还不来??
众人耽湎在柳如絮的曼妙舞姿之中,差点都忘了后面还有节目,忽然被人提醒,才又纷纷交头接耳:
“就是就是,怎么还不来,难道是不敢来了?”
“怕什么!臭媳妇总要见公婆,是骡子是马赶紧拉出来溜溜就知道!”
“你们快看快看,那是什么东西!不像骡子更不是马啊?”头颈快和身子分家的沈滟秋大呼小叫。
“那是……嗨,骆驼啊!连骆驼都没见过,哪个乡下……”
“别吵啦,那边要开始了!”卓子越见景钰脸色不虞,忙打岔道。
景钰用力白了一眼沈滟秋,叫你瞎嚷嚷,丢人现眼!
“咱们湘阴哪里见过这种怪物嘛……”沈滟秋在师妹双目淫威之下小声嘀咕。
来的还真是骆驼,虽只有六匹,但个头都比马大,这出场的阵势算是打了个平手。
也是一人独立,却是脸带面纱,但又露着腰光着脚。从这装束上来说,很难说谁胜谁负,主要看观众是男的居多还是女的居多。
也踩着东西,不对,不是东西,是活物。是人,是六个肌肉发达异常精壮的蛮人男子,手臂相抱,抵着头成圈。更全都赤条条裸着上身,唯有一层亮晶晶的油,在阳光下十足醒目,发光发亮。亮却黑,黑之上又有一点白,是一只脚,白又嫩,是那个西域舞姬的脚。脚之上是绔,那绔半透不透,更有些肥大空洞,那里面的腿该是多么细弱啊,不然那绔怎会那般空洞。随风而动,时不时去贴着腿,哦,那腿……
腿之上便是腰,和那裸露的足一般,那腰又白又嫩,盈盈一握……不,不能握,怕掐红了,揉青了,弄疼了,那怎么能行……
“吼!”突然那六个野蛮的男人粗暴的大喝,打碎一席迤逦的梦,更一起跨步转动,惊飞梦里的人。
那人当真足尖一点而飞,在半空中翻转。
“嘶……”全场整齐划一地倒抽凉气,生怕她飞走了,更怕她落下来受伤,却见她轻轻稳稳地又落在另一个蛮人背上,还是那么黑的背,那么白的脚,那么壮实,那么柔弱……这怎么行,这怎么可以!
……
景钰看了周围一圈……嗯,胜负已分。只那讨人厌的卓子越还在傻乎乎地看自己。
“看什么看!”
“佳人在侧,不看怎行?”
景钰:脸长得还凑乎,偏又长了张嘴,呵!男人啊!
她抬头去看那窗,见已没了刚刚那人,心下叹道,还是没长眼的好!
“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啊!尤其是那西域舞姬,委实令人难以忘怀!”沈滟秋在他的小本上奋笔疾书,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能将适才那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画面记下画下,誓要痛定思痛发愤图强,回去找师父好好学习画画!
师父:我是教功夫的……
那西域舞姬的花车过后,又草草演了个《踏谣娘》,和人兽相斗的《钵头》作尾。前者景钰看过太多遍,实无新意,而后者更令她心生不适,拉着沈滟秋便往外钻,卓子越自然紧随其后。
“确有巧思之处,不过未免些奇货可居的讨巧之味。要我说,今日所有相总都难抵昔年公孙娘子的一舞《剑器》,那才是真正绝世之舞,举世无双!”
“你说的可是锦衣盛颜,剑器一舞名动四方,而后隐退江湖的公孙娘子?舅舅也无缘相见,难道你竟见过?”景钰今天第一回正经同他说话。
“那是自然!小可幼时曾于郾城有幸一观,真可谓不枉此生啊!公孙娘子那一曲《剑器》又何须假于他人他物?只一人一剑,随时随处随一身动,便即万人空巷,观者云来。”
卓子越甩开折扇,眯着眼摇头晃脑:“‘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景钰想象着公孙前辈之绝世风采,实忍不住艳羡不已!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公孙娘子比舅舅还要大上二十岁,你怎么可能见过!
“你这无赖泼皮!果然无半字可信!”
*
“姑父,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姓裴的世家,或者成名人物。”
“姓裴的?江湖世家就那么几家,肯定没有。我也没听说过什么姓裴的成名人物啊?你问这个干嘛,你认识个姓裴的人?”
“没有没有,随便问问。”马上便要到洛州了,景言总是想着那人,便抓着姑父打听。
“姑父,那你可知新一届的江湖首恶上官忍么?”
“那个为爱发疯的苦情男?听过,你问他干嘛?”
“……”
我好想你啊,凌长老!景言心下念了遍忍字决,仍假装随口一问:“他义兄那什么扶柳公子上官媵呢?”
“你爹没跟你说?也是,你爹那闷驴脾气,想也不会说。”
“姑父!我要跟姑姑说你诋毁她哥!”
“你好的不学,学什么阿钰打小报告!”钟池吹胡子瞪眼,不过一瞬便服软:
“好吧,那上官媵也曾是八年前那江湖军的一员,跟着你爹一起打泽教,算是你爹的急先锋。听说那江湖杂牌军里除了你爹,就数他最厉害。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说是通敌卖国被就地正法了。”
“啊!竟还有这样的事!可这事,为何爹爹不肯说。”
“因为他二人关系极好,更在军中义结金兰。后来你爹因为他这义弟的事和朝廷闹得有些僵。战后论功行赏,还活下来的那些江湖军全都得了封赏,有些还从此飞升当了大官。唯独‘武林将军’的你爹哼哧哼哧干了大半年,最后啥也没落得,还莫名其妙差点……”他见景言脸色越来越不好,赶紧打住没再说下去。
“这也太不公平了!”曾慕寒忍不住替师父叫冤。
“不是朝廷不给封赏,是我爹自己不要!”景言沉默良久,突然傲声道。
“对对对,阿言说的对!咱们景家祖训第一条就是:半耕半武,不仕不商。那皇帝老儿就算封了你爹个大官,他也是不会去的。”钟池补道。wWW.ΧìǔΜЬ.CǒΜ
景言嘴上没再说什么,但是她心里知道并不只是因为这个。
爹爹那次死里逃生,即使之后身体已恢复如初,却再不过问江湖事,只一心在家教导一众弟子。更将他那曾经从不离身的配剑约华束之高阁,再没碰过。每次授课都是从兵器架上随手一取,有时甚而只用她幼时初学武时所用的木剑。
有一次她走进爹爹书房,见那被挂在墙上当摆设的约华,可惜地道:“爹,您干嘛总把约华挂墙上啊,太浪费了。”
她记得当时爹爹望向那剑的神情非常古怪,还对她说了一句她彼时理解不了的话:“圣人言,‘兵者,不详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且‘民多利器,国家滋昏’。爹爹啊,实不喜这‘将军’之名,惟愿挂剑壁上,于这太平天下做一无用书生,无为而终。”
又更想起昨夜凌长老说的话,爹爹本是为了查明外公之死的真相,而接下这‘武林将军’之名,好去找楚攸之的。结果人没见着,却痛失义弟,更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没了……
好心疼啊!我那全天下最好的爹爹啊……
“可是,通敌卖国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怎么上官家没受牵连,半年后还又发生上官忍被逐之事?”景言不解地问道。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上官媵人死了,可罪没定,咱谁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三人都再次陷入沉默。
“好高的城墙啊,咱们到了!”
一行人跟着在城门口相候的陆家的人一齐进了城。钟池一心急着要去客栈见他的爱妻,便把人慎重地交接给了陆家人。宋望风夫妇二人抱着孩子对景言又谢又拜,方才跟着陆家人离去。景言跟在大步疾走的姑父后面十分忙碌地在各个摊子上看,突然有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旁边的小巷。景言抬脚便想追上,却被钟池一把拉住,“你瞎跑什么!人多,别跑丢了。”
“姑父,我,我,我想自己逛逛,你们先去回去,我呆会自己过去。”
“那怎么行,你人生地不熟……”
“哎呀!你别拉着我,来不及了!我保证回去绝不找姑姑告状了行不行!”
“那样啊,那行,逛逛就回来啊!”
“好叻!”景言头也不回冲进小巷。
这是看到啥了,城里人多应该没什么危险,钟池心想。
景言觉得刚刚看到的那个黑色人影是裴公子,她一定要抓住他。
可她冲进小巷哪还有什么人影。她着急的左右四顾,人呢!人呢!
突然眼前一暗,屋顶上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型,将太阳挡了个结结实实,投下一片阴凉,一身黑衣似墨,两缕青丝自动。
“找我?”
“裴公子!”
果然是你,景言喜出望外!虽然刚只是闯入眼角的一片衣袂而已,但他的气质她不会认错。
上官忍轻轻跃下落在她身前,询问似地看着她。
景言想问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是要怎么问才能显得潇洒又随意?她脑海里飞速旋转,最后:
“好久不见啊!”
明明昨晚才在一起……
“都,都六个多时辰了,是不是挺久的?”
景言,你真棒……
上官忍显然不打算回复,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是想告诉你,孩子已经没事了,他的家人非常高兴。而且我没和别人说是你救了他。”景言一副,瞧我多懂事,的表情。
“哦……”上官忍意味深长,“所以你就说人是你救的?”
“啊?不是,我,我以为你……我真不是要冒领你的功劳……”景言看着上官忍没有表情的脸艰难的解释道。
上官忍见她抓耳挠腮,或许是觉得可笑,嘴角轻扯了一下转身走了。
他?是笑了么?景言赶紧跟上,“好吧!谁叫你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功劳总得有人领吧,我只好勉为其难了。”景言都佩服自己,昨天还怕的要命,今天就敢跟大魔王打趣了,一定是姑父的错!
上官忍回头挑眉,意味不明,“你是在怪我不告而别?”
“我?我是这个意思嘛?当然不是!我是说裴公子神功盖世英勇无双,这点小功劳自然入不了您的法眼,对吧?”景言一本正经地道。
上官忍看着她微有些失神,多久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了?以前那人最喜欢这般打趣他——
“阿忍你日日黑臭着脸,真是对不起上天给你的这副好皮囊!日后对着你的小媳妇可不能这样哈……”
他那时总嫌他无聊,可现在……谁还会喊他一声阿忍。
他皱了皱眉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再次转身,景言亦步亦趋。她也不知道跟着他干嘛,反正现在时日还早,不用急着去找姑姑他们汇合,那就跟着呗,她这会一点儿也不怕他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安静的小巷,回到热闹的大街,景言正犹豫要不要问问他准备去哪。忽听前方一阵混乱的争吵声:
“你这贱人,居然也配拿这霜照剑,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你再管不好你的狗嘴,本姑奶奶抽的得你亲爹都不识得!”
“你敢……”
“咻啪!”
“哎哟!!!你,你个小贱人竟敢抽我!”
“抽的就是……啊!放开我!”
“师妹!”“仙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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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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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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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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