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有些郁郁寡欢,被周时否了赌局,像是那福利彩票数字都能对上,只是顺序乱了。
痛失特等奖,只有无尽的遗憾。
而这种遗憾没法和旁人分享,只能用沉默来应对。
周时端着酒杯,看着白疏咬着筷子头,白色高领毛衣把她近乎完美的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那张小脸像是嫁接在了毛衣上,仔细瞧过之后,就会发现白疏的眼里,全是不甘。
周时看得出神,微愣,“就这么想和我离婚?”
白疏摇头,脑袋比之前还要低一些。
她侧头看着周时,长叹一口气,“不是离不离的事儿,你知道吧,就是……那么些钱都堆到我面前了,我却不能拿走,不甘心,不甘心你懂吗?”
白疏是有点财迷的,但是她对金钱的渴望,其实也没有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觉得周时白给的钱,拿来花是有些良心不安的,要是离婚,又是赌注,这些东西用起来就要心安理得的多一些。
听到她反问式的一本正经回答,周时蓦然有些哭笑不得。
周时想到了,他给白疏的银行卡,还有从未收到的消费提醒,“我给你的卡,你不用拿来当个摆件,想用就用,该花就花。”
白疏用眼神瞄了一眼旁边,几位正端着酒杯劝酒的美人儿,嘟囔着,“我不想和别人一样,只是为了花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
两个人的生活,最后无非也是吃喝玩乐,柴米油盐。
别的丈夫,或是在想法设法的,怎么才能老婆减少花钱,周时却在想法设法的,想让他家小孩儿花他的钱。
“我是你老公,给你花钱是天经地义。”周时摆出了他的理论,“我都能给外面的女人花钱,难道到了你这儿,反而和你计较起三瓜两枣的。”
严格算起来,也不是白疏要算得太清楚。
只是她的成长,白天云对她花钱的态度,以及老是用钱来威胁她,故而白疏对花别人的钱这事,有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她总觉得拿了别人的东西,在心理地位上就会比别人矮上一截。
白疏喜欢当缩头乌龟,不过她也活得无比现实。
在和周时的关系里,她一直是脑子清醒的那个,也许是精于算计的那个。
只是白疏算计的不是周时的财产,而是周时这个人,她总是在无意识的计算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长久地留住周时。
在这一场荒唐的酒局饭桌上,白疏对自己有了新的认知。
这样的认知让她有些惶恐,白疏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傻白甜,也知道自己比一般人都要理性一些。
从前和周泽雨,周家的关系,她始终没有搞得太过熟络,就怕有一天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和他们有了太深的感情,然后搞得白疏自己左右为难。
在和白天云的关系上,那就更是如此了。
因为小时候还需要依附白天云,所以白疏没有办法去和他对抗。
她只能吞下那些曾经的伤害,等她能够勉强自立的时候,白疏就立刻和白天云扯破了脸。
还有她早就怀疑过白天云并非生父,但是又怕失去所有的亲人,所以她也自欺欺人。
……
白疏算是有心机吗?
她想算是有的,只是这种算计不是用在害别人身上。
同时她的这种算计,又是极其丑陋的,因为无时无刻她和任何人的关系,她都在做着完全有利于她自己的取舍。
对周时,白疏想她是喜欢周时的,可是也就如此了,仅此而已。
想想周时喜欢这样的她,也是够可悲的。
他的一片真心,哪怕是短暂的真心,都交给了白疏这么个,喜欢的不纯粹的人。
白疏平复了情绪,放过咬在嘴里的筷头,随意夹了一块面前的菜,她尝了一口,是粉蒸肥肠。
它好像和白疏特别般配,吃起来很美味,可是谁也无法否认,它的里面曾经装着令人恶心,充斥恶臭的东西。
白疏微微侧头看着旁边坐的男人,他的右边胳膊始终搭在白疏的椅背上,不是惯用手的左手端着酒杯,不紧不慢地把一杯白酒喝了下去。
她也曾见过很多人喝酒,但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只是喝了一杯白酒,都能喝出一种雅痞的味道。m.χIùmЬ.CǒM
摄人心魄,大概就是周时的魅力吧?
“白酒真这么好喝?”她没有接周时先前的话,换做了别的话题。
不是白酒好喝,而是喝酒的周时,让那杯酒看起来很好喝。
周时微微皱眉,忽而勾起笑,“你刚才不还说我们喝的假酒,怎么?这会儿又馋上了?”
说着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旁边自然有人为他添上。
周时把酒杯送到白疏的唇边,搭在椅背上的手拍了拍她的背,“只给你舔一口尝尝味道,小酒量不能贪杯。”
白疏顿了一下,脑袋是一片空白,真的伸出舌尖在温热的酒面上,浅浅触碰了一下。
辛辣裹着舌尖,霸道地在白疏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忽而辛辣全然退下,回甘时的轻柔,优雅,绵延不绝。
周时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好喝吗?”
“我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喜欢喝了。”白疏舒展地笑了,一杯酒便是一场人生,五味杂陈。
中国人向来内敛,含蓄,但是在羞于出口的外表下,其实也是藏着一颗敏感而悸动的心。
白疏心想也许酒比茶,更适合大多数中国人。
懂酒的人,品酒就是在品人生,不懂酒的人,三杯五杯下了肚,那些平日里不太能说出口的话,借着酒意也能表达几分。
一句尽在酒中,让多少敬酒和被敬酒的人,都眼含热泪。
周时握着她的手翻转过来,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写着他的名字,“这样,你就一直把我牢牢拽住手里了。”
白疏的手心很痒,竟也没有推开他。
听到他的话,白疏回过神的时候,显得有些心慌,匆匆点着头,“酒是好酒,只是遇到了我这么个不识货的,好像也没喝出个所以然来。”
一句话,回复了周时的两句话。
也把没喝醉的中国人的含蓄,表达得淋漓尽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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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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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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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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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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