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的秦思砚,像是看出了他们之间有话要说,盯着女人的脸看了两秒,突然对身旁的男人道,“爷爷和南深哥都在外面,我过去找他们。”
裴景旭点了点头,一直等到四周都稍微安静了一些,他才扯了扯唇苦笑道,“其实现在想想,或许关总从未想过要我的肾。”
否则当初她在帮助裴家离开江城后就可以立即做手术,而不是特地将他送去岛上拖了那么长时间导致后来出现变故。
迟则生变,这样的道理关珩不会不懂。
言晏这才微微抬起眸子,但脸上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裴景旭看不出来她这是意外还是早就猜到了。
献完花后裴景旭就离开了,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撑着伞回头,看着女人兀自抱着遗照站在那里,一遍遍的弯腰颔首迎着来宾,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那张黑白笑脸的遗照上。
或许也没人知道,那个一向被世人所道心狠手辣的女人,也曾有过温柔良善的一面。
一直到下午,从关珩的遗体火化到下葬,言晏都抱着遗照站在一旁亲眼看着,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期间哭了什么,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直到夜幕降临人群散去,墓地里只剩下她一人。
细雨未停,滴滴答答的砸在那冰凉漆黑的墓碑上。
乌云压了一片,相连旁边的还有两座墓,是她父母和爷爷。xiumb.com
挺好。
黑色的伞被她放到了一旁,于是只能任由那些冰凉刺穿全身,看着墓碑上嵌着的黑白照片,女人笑靥如花的幸福面容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她淡淡的想,这大概就是照片存在的意义,能永恒的留住人们最美好的画面,不论在那背后是藏着有多么不为人知的苦痛与悲戚。
不知这么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细微沉重的脚步声。
言晏没有回头,仿佛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声音更是出奇的平静,“还记得我父母怎么死的吗?”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好一会儿后才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又如何。”
“那你应该清楚,”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的墓碑上,“哪怕是死了,她也不愿意你再出现在她面前。”
又是好半晌,男人上前了两步,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才漠声回答她,“事到如今,她愿不愿意,重要么?”
言晏鼻尖嗤了一下,扭头看向身旁同样没有打伞,气息冷漠的男人,“樊天逸,”她微微眯起眸,像是要从他那张没有喜怒哀乐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我一直都不明白,这么多年,我姑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仇人?过去?还是只是他们夫妻闲暇时随意的消遣?
“你难道不该问,”樊天逸看了眼墓碑上的字,微微垂了眸,没有镜片的遮挡,终于忍不住溢出浓浓的嘲弄,“在她心里,我算什么吗?”
那声线又低又哑,仿佛卑微到能被风一吹就散。
言晏握着相框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猛的收回视线,连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应该知道我下一步会怎么做。”
“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插手。”若是不去看他的脸,男人单手插兜的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矜贵。
“哪怕那人是你最爱的妻子?”她似随口调侃了一句,走到墓碑前蹲下,然后将手里的那副遗照小心翼翼的放上去。
上面被淋了些雨,她抬手轻轻的将其抚去,看着她姑姑的那张脸时目光一贯的温婉柔和,仿佛身后站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樊天逸静静的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唇角勾了勾,深邃的眸子都像是被雾霾蒙了一层暗色,“你不是说,她不愿再看到我么。”
言晏正在擦拭照片的手指微微顿住,然后缓缓攥起。
雨声中忽然响起女人的冷笑,“别装得那么深情款款来恶心人,”言晏蓦地站起来,面向他时眼角眉梢都扬着不屑的讥诮,“我姑姑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拜谁所赐你不清楚么?”
如果说良黎就是那个害死她姑姑的凶手,那他就是帮凶,帮着良黎逼得她姑姑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步致命境地的导火索。
樊天逸不以为然的看着她,这是今天,他第一次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你这个样子,像是要杀了我。”
他也在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笑。
她挑起眉,平静的语气下涌着波涛的寒意,“放心,我会的。”
说完也不再看他,抬脚就从男人身侧走过,弯腰捡起地上的伞在头顶撑起,言晏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缓缓开口,“这里应该还缺了一座墓。”
她站着的地方正好在关珩旁边的一块空白的墓地前。
樊天逸敛眸轻笑,“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和她葬在一起。”
那模样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听起来,仿佛是更希望这样一般。
言晏这时候只觉得好笑,侧过半边脸嗤笑出声,“樊天逸,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
男人冷漠的眸子微微一震。
言晏瞥了眼那处空白的墓地,“如果当年没有死的话,我想,如今应该也和樊榆差不多大了,”那轻飘飘的语气缓而慢,却带着浓浓的讽刺,“你说是吧?”
手指发出骨节清脆的响声,关珩之墓几个大字赫然在目,刺得人眼眸猩红。
针尖的细雨从未像此刻一样冰冷刺骨,唇边泛起无限苦涩,来临的黑暗像是要将人吞噬。
他一直知道她狠,不论是对陆骁,还是对他,却从未想过她能这么狠。
甚至宁可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也不肯接受手术,不肯……接受他。
雨水湿了脸庞,将那背影拉出孤寂,虚无缥缈的沙哑声音混在雨声中,仿若错觉般的温柔,“既然这么恨我,那么,让关言晏来亲手了结这一切,你会不会好过一点?嗯?”
……阿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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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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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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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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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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