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洛音看了眼沈韶,他点点头:“去吧。”
她终于露出笑容,步伐轻快地去见赵凌等人。刚到地方,赵凌便领着众人抱拳道:“姑娘!”
声音洪亮,气势恢宏,徐洛音吓了一跳,忙道:“不必多礼,你们的伤可好些了?”
“没什么大碍,劳姑娘挂心。”
徐洛音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们以后跟着府上的人喊我少夫人吧,我嫁了人,现在已经不是姑娘了。”
赵凌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一黯,低低地唤了句“少夫人”。
徐洛音笑道:“好了,我让人为你们收拾了房间,累了这么久,先好好歇一歇。”
众人齐声应是,随着小厮去了下人房中。
赵凌留了下来,恭敬道:“少夫人,今日属下查探了一番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徐洛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行凶之人一共四人,属下检查了他们的身体,发现口中都藏着剧毒,就算属下不杀了他们,他们也会自裁,而且他们训练有素,招招致命,像是江湖上的杀手。”
徐洛音微微垂眸,觉得有些荒唐可笑,就为了杀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居然派出了四个杀手,真是看得起她。
稳下心神,她问:“还有吗?”
赵凌歉然道:“他们隐藏得太好,不管是装束还是身体都没什么明显的特征,属下无能。”
“不怪你们,”徐洛音摇摇头,“如果不是你们救了我,我早就死于非命了。既然他们这次没能杀了我,肯定还有下次,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她站起身道:“你先回去吧,若是出门,我会让人喊你们,绝不会独自外出。”
回到卧房,沈韶已经坐在床边看书了,徐洛音没有打扰他,先去梳洗。
从盥室出来,徐洛音让他睡在里侧。
沈韶微微扬眉,放下书笑着问:“你这是怕我掉下去?”
她神色认真地点头。
沈韶:“……”
“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打到你……”徐洛音越说越没底气,她犹豫道,“要不我还是睡在榻上吧。”
贵妃榻也很宽敞,她一个人睡绰绰有余。
沈韶冷声拒绝:“不行。”
他便去了里侧,徐洛音躺下之后,马上翻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道:“夫君快睡吧。”
沈韶望着他们之间足足可以再塞下一个人的缝隙与她的后脑勺拧了眉,他温声道:“阿音,这样睡不舒服,你转过来,我睡不着,咱们先说说话。”
刚好她也想和他说说今日遇刺的事情,于是转过身,将赵凌与她说的话全都告诉了他。
沈韶沉思片刻,叹道:“有用的信息还是太少,做的太干净了。”
今日是徐洛音成亲后第一次独自出门,暗处肯定有人一直在盯着她,才能这么准确地把握时机,准备一刀毙命。
只是他们没有算到徐疆留了护卫暗中相护,不然他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具尸体。
他闭了闭眼睛,不敢去想那个场景。
躲过了这一次,下次他们会派更多、更顶尖的杀手,可阿音不可能永远不出门。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去查靖南侯府一事,让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可是这件事一直笼罩着一团浓重的迷雾,不知何时才能有阳光照进来,驱散那些阴霾。
除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别无他法。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可是他毫无解决的办法。
纵然现在怀疑惠妃的娘家吴家,可是已经好几日了,他还没查到那些大箱子装的是何物、运往何处,遑论是这种大事。
不过最近倒是有了一件算是与徐家有关的事情,调令已经下来了,原本由徐洛风驻守的青州,现在由吴家人接受。
可是这是皇帝亲自选出来的人,这能证明什么呢?
沈韶又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徐洛音连忙问:“夫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他回过神,“阿音,你会不会做噩梦?”
今日肯定受到了不少惊吓,他有些担心她的状况,万一又像从前一样梦魇,可他正受着伤,不能抱她。
“应该不会吧。”她犹豫着说,也有些不确定。
和那次被掳走一样,这次也是拼命往前跑,身后是比拐子更可怕的杀手,长剑就悬在她的头顶,是来自死亡的威胁。
她只是随意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栗往被窝里缩了缩。
沈韶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拍了拍她,道:“你先睡吧,我看着你。”
她只露出了两只湿漉漉的杏眼,闷声道:“夫君,你在梦里也会救我的,对不对?”
“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救你,”他温声道,“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绝对不会再让你陷入险境。”
既然从前他们一同出行都没事,以后她出门,他一定会陪着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听着令人安心的声音,徐洛音慢慢睡着了。
像沈韶料想的那样,她果然做了噩梦,是被那些黑衣人追杀的场景。
或许是因为沈韶说的话起了作用,她一点都没害怕,而是和沈韶一起并肩杀敌,解决了他们。
她在梦里飞檐走壁、来去无踪,玩得不亦乐乎,唇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沈韶望着她的笑容,终于放心睡下了。
翌日,徐洛音先醒,她正要伸懒腰,倏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将手收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去了盥室。
从盥室出来,沈韶刚巧睁开眼睛,哑声问:“昨晚睡得好吗?”
若是不提她都忘了,徐洛音笑着走过去,神色轻快道:“我梦到有人追杀我了。”
沈韶的神色顿时一变,难道他睡着之后她又梦魇了?
“不过我在梦里很厉害的,”徐洛音连忙解释,“我和你一起把那些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你带我飞檐走壁,我们一起去天上看风景了。”
这个梦可真是光怪陆离,沈韶失笑,终于放下心了。
因着受伤一事,沈韶昨日便请了假,至少半个月都不能去大理寺,所以两人甚是悠闲地用了早膳。
不过用过早膳之后,徐洛音便要前去静兰院了,怕他在这里待着无趣,便准备去书房抱些书给他看。
没想到还未走出门,便有人回禀说太子与太子妃来了,如今正在与沈丞相说话。
徐洛音有些紧张,太子这么大张旗鼓地前来探望,会不会有些不好?
沈韶宽慰道:“无妨,肯定是皇上首肯的。”
思索了一会儿,他又道:“阿音,你也留在这儿吧,招待一下太子妃,一会儿派人去静兰院说一声,你下午再去,再准备一些茶点。”
她点点头,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弄完这些,太子还没过来,沈韶便与她讲了讲太子妃林容曦。
“太子妃是个颇为爽朗大气的人,她的事迹你应当也知道,”说到这里,他笑起来,半晌才道,“你不必紧张,随意与她闲聊便好。”
徐洛音笑着点头。
当年林容曦对太子一见倾心,十四岁的时候便说非他不嫁,闹得轰轰烈烈,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了,太子不喜欢如此热烈奔放的女子,每次见她都躲得远远的,长安城中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谁知只过了半年,太子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求了皇帝赐婚。林容曦刚及笄,他便迫不及待地迎娶了,如今两人生了一儿一女,甚是恩爱。
更让人称道的是,这么多年以来,太子没有再纳过妾,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皇帝甚是不喜太子妃,太子都二十六岁了,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赐下的美人全都好好地养在后院,从未宠幸过,所以皇帝执意认为是太子妃狐媚,妒忌心太重,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所以对这个儿媳异常冷淡。
正想着这些,沈韶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
徐洛音抬眸,便看见迎面走来了两道甚是相配的身影,他们都穿着藏蓝色衣裳,腰间佩戴的香囊也是一样的,走近细看,连衣裳上的纹饰都是相同的。
徐洛音压下心中的诧异,扶着沈韶站在一旁,躬身行礼。
“免礼免礼,”李长毓立刻伸手扶了他一把,“和光,和孤这么见外做什么。”
和光是沈韶的字,徐洛音很早就知道了,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唤他的字,不由得怔愣了好一会儿。
互相介绍之后,沈韶看了徐洛音一眼,她会意,笑容满面地带太子妃来到里间。
表面镇定着让红裳上茶点,但是她心里却有些紧张,她实在不擅长和不熟的人搭话,该和太子妃说些什么呢?
不等她绞尽脑汁地开口,林容曦便指着桌上的茶盏,好奇地问:“沈夫人,这是什么茶?还挺香的。”
“是蜜兰香,”徐洛音松了口气,“太子妃可以尝尝。”
林容曦好奇地嗅了嗅,浅啜一口,赞道:“果然很香。我还以为茶都是寡淡无味的,每次看长毓喝我都快嫌弃死了,偏偏他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她直呼太子名讳,徐洛音微微一笑,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果然很好。
林容曦问:“还有什么茶好喝吗?”
话匣子打开,两人聊得甚是投机,顺理成章地从茶聊到花,又从花聊到衣裳。
徐洛音忍不住问:“为何你与太子殿下的衣裳一样?”
林容曦眨眨眼,得意道:“我喜欢和他穿一样的,是不是很好看?”
她点点头,觉得两个人穿同样的衣裳格外亲昵,有一种除了他们两人,谁都融不进去的感觉。
听到徐洛音这样说,林容曦马上用一种相见恨晚的神情望着她,兴奋道:“你说得对,我和长毓是最般配的,谁也插不进来!”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喜欢的话,我便送你几件,你与沈少卿也可以这样穿哦。”
徐洛音有些心动,但是她和沈韶的关系远远没到这种地步,不过她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点了点头:“多谢太子妃。”
“别这么客气了,”她摆摆手,“以后叫我容姐姐吧。”
姑娘家的友谊总是建立得特别快,临别之时,两人已经从疏离客气的称呼变成彼此的闺名了。
两人挽着手出来的时候,两个男人的神情都有些不解,不明白短短半个时辰的工夫,她们俩怎么就这么要好了。
徐洛音和林容曦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解释。
送走太子夫妇,沈韶马上问道:“阿音,方才你在和太子妃说什么?”
“是秘密,”她心情甚好地轻哼了一声,“姑娘家之间的事情不要乱打听。”
沈韶摇头失笑。
“不过,”她犹豫了一会儿,问,“夫君,若是我与太子妃来往过密,会不会对你不利?”
朝堂之事不只是男人之间的事,与女眷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个家族是否交好,从女眷们的来往中也可以看出一二。
她和太子妃交好,这不就是证明沈韶在支持太子吗?
沈韶不甚在意道:“没关系,你有朋友,我很高兴,不必与朝堂牵扯在一起。”
他与太子交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忽然生疏,更惹人生疑,还不如保持现状,以不变应万变。
沈韶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于是还不到晌午,两人便用了午膳,让她睡一会儿再去静兰院。
徐洛音睡了小半个时辰,被沈韶掐着点叫醒,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正准备前去,忽然想起沈韶还没换膏药,颇有些手忙脚乱。
偏偏贴膏药不能着急,徐洛音小心翼翼地贴上去,长舒一口气。
怕他在卧房待得无聊,她抓紧时间从博古架上抱来一摞厚厚的书放在床榻边让他慢慢看,这才急忙赶往静兰院。
沈韶:“……”
他伤的真的不是腿。
不过被她这样放在心上,沈韶还是忍不住扬起笑容,打量着面前的一摞书。
他喜欢将神异鬼怪和杂谈游记之类的闲书放在卧房,常在闲暇时翻阅,所以这些书大多都泛黄卷边,他翻了几页,看了上句便知道下句,没什么意思。琇書蛧
想起不久前购置的几本新书,他慢慢起身来到博古架旁,从角落处拿起一本崭新的书籍,却见最里层还搁置着一本没有名字的薄薄的书册,毫不起眼。
若不是他一时兴起想看这些书,根本发现不了。
沈韶皱了下眉,他对这本书没有印象,于是慢慢抽出来看了两眼。
越看越眼熟,似乎……与那日五公主让王朗送来的书很像。
他将另一本找出来,望着两本一模一样的书封沉思。
片刻后,他翻开在角落里找出的书,呼吸倏然变得艰难起来,为何这本书里详细地记载了他和阿音的初见?
越往后翻,他的神色越凝重。
不仅有初见,还有他和徐洛音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书里甚至还说,徐洛音对他一见倾心,那些少女心事全都跃然纸上。
沈韶捏了捏眉心,生出一种他和徐洛音活在书中的荒唐感觉。
他屏息凝神继续看下去,见成亲之后的事终于变得不一样,终于松了口气,直接翻到最后几页——
是李清月写给徐洛音的信。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肋骨处疼得厉害,他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会儿才神色复杂地继续看下去。
他慢慢念出来:“见了沈韶便慌乱不已……穿上红纱衣钻他被窝……红袖添香……”
他放下书,静默良久。
原来,他所期待的回应,早已有了回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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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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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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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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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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