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
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过了好半晌,徐洛音终于攥紧了手,喃喃着问:“夫君,你在说什么?”
沈韶一直在盯着她看,琢磨着她的神情,除了愕然与迷茫,一丝欢悦也无。
是他太急切了,该循序渐进的,幸好还有找补的机会。沈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尽量条理清晰地开口:“阿音,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做真正的夫妻。”
徐洛音冷静了一些,微微垂眸,问:“怎么做?”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我们都对彼此有了一个了解,”他声线平稳,“所以我便想着,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互相喜欢,以后便不必和离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我不会强求什么,去留随你。”
徐洛音抿了抿唇,所以他的意思是,他习惯了她的存在,所以不想和离?
不过也不太像,因为他想要的是鹣鲽情深互相喜欢,而不是举案齐眉互相尊敬。
见她很久没说话,沈韶试探着开口:“阿音,你怎么想?”
徐洛音回神,轻声道:“我心里有些乱,可以回去的时候再回答你吗?”
她没有马上拒绝,沈韶点点头,松了口气。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徐洛音问:“夫君,你让我来这里,就是说这件事的吗?”
她觉得更像是临时起意,毕竟这里是皇宫,在府上什么时候不能说呢?
经过提醒,沈韶这才想起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方才在春熙殿,帝后与太子一家团圆的时候,他一直望着徐洛音,自然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佳,只是碍于旁人一直压抑着,不能宣泄。
所以他便找了机会带她来到此处,想着或许能让她开怀些,谁知竟遇到了王朗,他一时意气,差点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此刻冷静下来,沈韶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蠢的事,就算要表明心迹,也要选在府上两人独处的时候,在这个四面透风的亭子里算怎么回事?
压下心绪,他轻声道:“阿音,方才看见那一幕,你是不是不高兴?”
徐洛音愣了愣,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静默片刻,终于点了下头。
皇帝将靖南侯府众人流放,害得她们一家颠沛流离,可今日皇帝却一家团圆,就在她面前上演着父慈子孝的戏码,这让她如何不怨不恨?
她的爹爹娘亲此刻正在流放途中忍饥挨饿,始作俑者与亲自盖下玉玺的皇帝却在潇洒快活,她越想越恨,却连一丝一毫都不能表现出来,甚至还要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感激皇帝留她一条贱命苟活于世。
她深吸一口气,维持住平日里平和的模样。
沈韶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阿音,若是实在待不下去,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这里到处都是皇帝的耳目,他不能倾听她的怨恨,更不能开解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谁知徐洛音竟摇了摇头,低声道:“中途离席不好,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我担待不起,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行了。”
她已经很满足了,沈韶可以感知她的情绪、宽慰她,还有方才他说过的那些尝试着互相喜欢的话,也让她也有了几分开怀。
她何尝不想与沈韶做真正的夫妻,这样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他好,对他诉说自己的情意,那些曾让她黯然伤神的一切,再也不是毫无回应。
想起自己还未回答他,徐洛音正要开口说愿意,王朗从不远处走来,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两位该回去了。”
沈韶自然应允,他站起身,一改方才的针锋相对,温声道:“王校尉辛苦,改日请你吃酒。”
忽然如沐春风,王朗还有些不适应,他愣了愣,客气地应了声好。
两人并肩回到宴席上,沈韶轻声叮嘱:“结束之后在原地等我,我会来找你。”
徐洛音点点头,想到什么,连忙说道:“我得去清月宫里一趟。”
她还得拿李清月的话本呢,而且沈韶想与她做真夫妻这件事,她想和李清月分享,不然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多难受。
沈韶马上关心道:“好,不要乱跑,不要乱吃东西,不要与人走得太近。”
徐洛音有些懵,他这就开始了?
他轻咳一声,佯装淡然道:“好了,快过去吧。”
两人分道扬镳,徐洛音前去女眷席上,坐下之后回望一眼,他果然还停在原地,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徐洛音矜持地垂首,只是嘴角的笑容却掩盖不住。
李清月好奇地看着她,问:“方才凝儿说你跟着沈韶离开了,你们去哪儿了?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现在人多眼杂,徐洛音随意回答了几句,又难言欢喜地悄声说一会儿再告诉她。
李清月敏锐地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也变得兴奋起来,宴席过半她就待不住了,找了个身子不适的借口,带着徐洛音溜之大吉。
回到宫中,李清月屏退左右,兴奋道:“快说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洛音有些不好意思,和她耳语了几句。
她说完“真夫妻”三个字,李清月便脑补出了一出大戏,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了,扬声道:“你们要圆房了?”
徐洛音连忙捂住她的嘴,慌乱地解释:“不是,是尝试着互相喜欢……”
听她解释之后,李清月失望道:“沈韶也太正人君子了,我要是他,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我就……”
徐洛音红着脸捂住她的嘴。
“那你怎么想?”李清月好奇地问。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应当是不讨厌我的,那就试一试吧,”徐洛音咬了下唇,期待道,“或许以后他会喜欢我呢?”
“你也太没自信了!”李清月嘟囔道,“你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美人,又知书达理,嫁给沈韶也不是高攀,怎么在他面前总是低人一等的感觉?”
徐洛音笑笑,先喜欢上的那个人注定是要自卑的,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就像沈韶说“试着喜欢我”那句话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惶恐不安。www.xiumb.com
她想,她真的配吗?真的配得到他的喜欢吗?
直到现在她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踩在云端,心里飘飘然,总觉得不踏实,她与沈韶真的可以更进一步了吗?
见她一直在出神,李清月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问:“阿音,你在听我说话吗?”
徐洛音点点头。
李清月摸了摸下巴,故作高深道:“以我阅话本无数的经验来看,既然沈韶说想与你做真夫妻,这就证明他对你并不是毫无感觉的,相反,他已经被你吸引,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让感情更深一步。”
“什么契机?”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李清月嘟了嘟嘴,“我短暂的十五年人生里见过的男人连十五个都不到!”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清月又露出笑容:“阿音,这段时间你按兵不动就行了,真想知道向来不近女色的沈大人会怎么对你好,怎么感觉比看话本还要高兴。”
她捧着脸嘿嘿笑起来,显然已经开始脑补了。
徐洛音:“……”
以防她再脑补出什么,徐洛音转移话题:“说到话本,你写的话本子在哪儿?”
李清月一拍脑袋,懊恼道:“差点忘了这件事。”
她从书案上找出话本交给徐洛音,狡黠道:“反正时候还早,你先看一会儿,让沈韶等你,让他为你着急。”
徐洛音抿唇一笑,信手翻开。
没想到一页还没看完,门外便有宫侍火急火燎地喊道:“公主,奴才有要事禀报!”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走了出去。
李清月问:“怎么回事?”
“三皇子殿下在宴席上看中了一位姑娘,想让皇上赐婚!”
三皇子便是惠妃的儿子李长轩,是李绯月的亲哥哥,如今十九岁,确实到了该娶亲生子的年纪。
在李清月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还没徐洛音和沈韶的事情让她激动兴奋呢。
于是她不耐烦地问:“哪个姑娘?”
“是文尚书的嫡幼女。”
“文若晴?!”徐洛音吃了一惊,“她马上就要定亲了呀!”
早就听到消息,文若晴将要许配给一个清廉文臣家的嫡长子,只等皇后寿宴之后去文家提亲了,三皇子怎么忽然看上文若晴了?
两人连忙赶去御花园。
宫宴早已结束,如今众人都在御花园中赏花,远远望去,人头攒动。
李清月边走边抓着路过的小太监问:“我父皇心情好吗?”
小太监笑道:“回禀五公主,皇上龙颜大悦,说今日三喜临门,正准备给三皇子殿下和文家姑娘赐婚呢!”
三皇子李长轩在皇帝面前装得乖巧体贴,实则是个狠辣的性子,宫中人人自危。如今得知他将要成婚,宫侍们自然喜气洋洋,因为成婚了便要赐王府在京中居住,宫侍们也能少几分胆战心惊。
李清月摆摆手放他离开。
两人刚走近,便听到皇帝扬声问:“文家姑娘可意做朕的儿媳?”
徐洛音为文若晴捏了把汗,皇上问这句话也只是客气一下,赐不赐婚由他说了算,只是走个过场。
文若晴的性子是有些张扬的,真怕她一个不乐意与皇上作对,毕竟她也只是见了三皇子一面,谈不上喜不喜欢。
众目睽睽之下,文若晴福身行礼,平静道:“三皇子品行高洁、相貌俊朗,臣女愿意。”
人群中很快爆发出贺喜声,皇帝龙颜大悦,笑道:“好好好,朕今日便为你们赐婚!”
徐洛音有些怔愣,几日不见,文若晴转了性子不成?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手臂忽然被人扯了扯,徐洛音回神,对上沈韶的目光,他温声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悄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韶牵住她的手,淡淡道:“宫宴的时候,三皇子便频频看向文若晴的方向,方才众人在御花园游玩,三皇子上前与文若晴说了几句话,问清家世名讳,当众便与皇帝表明了心迹,说非她不娶。”
顿了顿,他继续道:“做王妃在旁人看来是福分、是恩赐,再不愿也得愿意。”
徐洛音抿了抿唇,看向文若晴,她强颜欢笑着,应对着众人的贺喜,眼眶却红了。
三皇子李长轩,对长安城中的高门贵女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好归宿,他十六岁时便有了两房侧妃、四个姬妾,秦楼楚馆也有不少红颜知己,花名在外。
这些也就算了,李长轩连庶出的孩子都有三个了,前段时日又有个姬妾有喜,还未娶妻便有了孩子,这在长安城中是要落人话柄的。
关于此事,也有不少朝臣参奏过,皇帝虽未理会,但是应当也放在了心上,答应赐婚,或许也有让文若晴敦促三皇子上进的缘故。
毕竟在皇上看来,她是素来德高望重的文尚书的嫡女,门风极正,教导出来的姑娘自然不会差。
文氏从一旁出来,轻叹道:“我若是能让若晴早些定亲便好了……或许,这便是若晴的命吧。”
一众侄女里,文氏最喜爱的便是文若晴,连未来夫君都是她这个做姑母的为她选的,结果进了趟宫,阴差阳错之下竟要做王妃了。
文氏忧愁道:“她这个性子,如何做得了王妃?”
皇帝以为文家出来的女儿都是聪慧知礼的,但是哪里知道文若晴自幼娇养着长大,被养的有些骄纵跋扈,做王妃简直就像在刀口上舔血,哪能斗得过那些摸爬滚打着过来的侧妃姬妾,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沈韶虽不喜文若晴,但文家与沈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沉吟片刻,道:“这段时日好好教教她规矩吧。”
事情已成定局,只能尽力将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王妃了。
稍晚一些,赐婚圣旨便拟好了。
众人齐齐跪下接旨,不难看出皇帝对这门婚事是极为满意的,李长轩是他喜爱的儿子,文若晴是文官清流之后,两人又“两情相悦”,所以龙颜大悦的皇帝便为李长轩赐了“晋”做封号。
大周开国以来,皇子封号向来以晋王为尊,秦王次之,魏王、蜀王、齐王不相上下,皇帝直接选了“晋”字,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最为尴尬的便是皇后和太子李长毓了,原本是皇后的寿宴,最后竟让晋王李长轩出尽风头,太子更是难受,养病归来的第一日便多了一个劲敌。
关于太子之位将要易主的传闻再次甚嚣尘上。
颇为微妙的宫宴在傍晚时分结束。
坐在马车上,沈韶一直在思考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提醒她那件事该给他一个答案了,可他又怕自己逼得太紧,会让徐洛音为难。
他垂眸去看她的神色,发现她在出神,不由得紧张起来,是不是在思考如何回答他?
他在这里坐立难安着,殊不知徐洛音在想另一件事。
她有些担忧,沈韶的处境着实有些尴尬,一边作为太子的好友,一边作为晋王的亲眷,选择哪个都很为难。
若是选择拥立太子,因着文家与晋王有几分关系,难保不会惹太子猜忌;若是选择拥立晋王,势必会受到太子打压,两面不是人。
她尝试着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索性直接问道:“夫君,你与太子殿下交好,可是如今晋王将要迎娶文若晴,你怎么办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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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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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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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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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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