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凡没有停留,来不及拔出的长矛也被他果断放手,及时拔出了腰间的马刀。
“铿”地一声,马刀及时架开了刺来的一柄三股钢叉,他的战马便撞进了敌群。
在他身后,嗷嗷叫的亡命之徒们凿穿而来,攻击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他们已经很习惯这种凿穿式攻击作战了。
傅定国轻磕马腹,驭马疾进,做工简陋的狼牙棒左磕右挡,仗着精湛的骑士旋风般卷过。
一个部落少年的脑袋被他砸得稀烂,另一个部落壮士手中的马刀豁开了他的皮甲,皮肉翻卷,鲜血直流。
不过,在傅定国受伤的同时,他的狼牙棒也拍在了这个部落勇士的脸上,借马势一拖,将那人半张脸皮都刮了下来,还刮下了一只眼睛。
庄羽双脚踩在马镫上,半立而起,手中的斩马大剑,在他的一声咆哮中硬生生劈了下来。
在他面前的部落勇士,刚刚用套马杆将一个陷阵营的勇士拉下战马,被止不住的马蹄踩得肠穿肚烂,已来不及回防于他。
斩马大剑斜着卷过,把这个部落勇士拉肩带胯,半截身子硬生生劈去。
上半截残躯跌落于泥泞的雪地之上,迅速被一只碗口大的马蹄踏了上去。
他的下半截身躯还紧紧地骑在马上,被那失去控制的战马驮着,冲向对面滚滚而来的陷阵营亡命之徒。
部落勇士们太知道一旦被这群周兵打败,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将要面临的下场了。
因为在陇右,他们不止一次这么干过。
所以,他们都红了眼,拼了命。
可是,人家不仅装备比他们好,人比他们勇,而且还比他们多,催马扬枪,决死反抗,却也挡不住浪潮般一波波涌来的陷阵营精骑。
他们薄弱的防御已经被凿穿,反抗只是惯性的反应,被分而击之,一一歼灭,已成必然。
……
独山这边派出探听消息的信使,陆续带来了令人惊怖的消息。
在侍夫人费尽千辛万苦,历尽长途跋涉,把吉囊东岱的老弱妇孺残成功带回独山的当天,格桑夫人已经陆续收到多份消息。
消息传递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快马传报的、飞鸽传报的,每带回一个消息,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心中便增加了一分愤怒与焦灼。
但是渐渐的,她们每得到一份消息,便增加一份惊恐与煎熬。
当侍夫人喜悦地回到茹本大帐的时候,已经心如死灰的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的傲慢和愤怒。
她们就像两个活死人似的,毫无生气地把九份情报,递给了侍夫人。
他们知道各东岱冬季栖息的准确地点,也熟悉所有远近路径,所以只派几匹精骑的话,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打探到一些消息。
在他们已经掌握的消息中,已经有八个东岱遭受了袭击。
袭击者是两支队伍,分别从西到东,从东到西,遥相呼应,闪电袭击的。
这两支队伍风格各不相同,但都一样地狠毒。
从西往东打的那支队伍,简直是铁骑过处,鸡犬不留。
只要来不及逃走的人,就被他们凶狠地杀死。
送回消息的人说,更擅长农耗的汉人,一向性情敦厚,哪怕是生死之敌,他们也不太习惯下死手,可这支队伍不一样。
他们……,比草原上的勇士还狠。
他们就像一群嗜血的疯子。
而从东往西打的这支队伍,并没有采取赶尽杀绝、鸡犬不留的手段。
但是,他们所过之处,留下了大堆的残疾,这些人将成为叶茹长达数十年的累赘。
更糟糕的是,他们没办法带走的物资全都变成了一次性消耗品。
而为了抢夺这些有限的消耗品,不同部落之间,同一部落不同家族之间,同一家族不同宗支之间,不停地发生着争夺的战斗。
他们之间将结下无穷无尽的仇恨,就算他们的子孙长大,也再不能如他们的父祖一般,并肩策马,迎对外敌了。
他们是仇人,你死我活的仇人。
“除了我们本茹,还有十二个东岱,其中八个受到了袭击……”
侍夫人一脸茫然,一摞情报失手散落了一地。
大家臣那颜瓦征低声道:“损失,有大有小。有的东岱,是本岱受到了攻击,但是他们分散出去的几个聚居点,却及时得到了逃出者的告知,散入了茫茫雪野,逃脱了攻击。
有的,则是一个东岱的某一聚居点被攻击,其他聚居点,提前得到消息分散逃入荒野……”
侍夫人木然道:“既便如此,目前的损失,也已是我叶茹不可承受之重。还有大批残疾的出现,牛羊被杀光。
东面,则是更多人口的减少,来年开春,其他茹的牧人,会跑过来抢我们的草场,和我们已经不堪一战的东岱发生战斗……”
她看了看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这两位夫人负责的是各东岱的游牧民,所以,她们的损失也最大。
她们脸色灰败,两眼无神,似乎在听着,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必须得……找到他们!”
侍夫人突然说道。
格桑夫人惨然道:“没用了,就像你说的,就算我们知道他们在哪儿,等我们集结了各东岱的力量,再赶去时也找不到他们,他们从不在一个地方超过两天。
更何况,现在我们各东岱还能组织起反攻的力量吗?难道,向其他茹借兵?”
次曲夫人喃喃地道:“人借来了,就赶不走了……”
侍夫人道:“我的意思是,找到他们的首领,乞和……,不,是乞降!”
格桑夫人错愕了一阵,道:“茹本还在陇右,他不在,谁能代表我们叶茹,向大周乞……降?”
侍夫人道:“茹本出征在外,是由格桑夫人你监摄叶茹的。只要你同意,次曲夫人同意,那颜瓦征大家臣同意,我们可以一面查探大周将领的下落,一面同各茹的残部取得联系。
只要超过七个东岱同意,加上我们本茹,我们就可以代替茹本,去和大周的将领谈判。”
格桑夫人心乱如麻,思索半晌,看向次曲。
次曲夫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已经崩溃了,她不敢想像,现在的叶茹,将在未来变成什么模样。
而现在,那只魔鬼还在张着他的一双大手,在叶茹的雪原上搜刮着生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那就连未来都没有了。
“好,那么小人马上联系各东岱,并打探大周两路人马的动向!”
大家臣那颜瓦征没说他同不同意,但是却已直接要照此去办了。
其实,除了本岱的其他十二东岱,本就是叶茹洛昂达的十二个家臣。
作为辅偌在本岱的大家臣,那颜瓦征和汉官也是不一样的,他也拥有自己的部曲、奴隶和土地、牛羊,是本岱中一个有实力的千户。
他也被如此残酷的事实给吓破了胆,茹本不在,各东岱又散居各处,无法聚力,完全可以被敌人各个击破。
如果说,酷寒的天气、陌生的环境、连续的战斗,也能拖垮这股敌人的话,那也还好。
可是现在看来,所有这些,似乎都难不倒那支杀入叶茹的周军。
再不乞降,他们就完了,真的彻底完了,他们会被其他茹完全吞并,全部成为他人的奴隶。
侍飞飞点点头,目送那颜瓦征匆匆离去,然后对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道:“现在,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的条件吧,我们……可以答应他们什么,可以给他们什么,才能……叫他们退兵!”
……
“唐治在陇右作威作福,肆无忌惮,于内,逼反豪族,北投鬼方,于外,又擅起纷争,挑起边衅!
他不请皇命,擅自劳师袭远,南北挑战,好大喜功,将会为我大周带来不可预料的麻烦。臣请陛下,赐天子剑,臣愿亲赴陇右,斩其首级,主持陇右大局,以定边民之心!”
长生殿上,魏王、令月公主、丘神机、狄阁老、李义夫、曾佛恩等都在。
此外,还多了一位新面孔,前几天冬祭时,被贺兰曌封了王的贺兰隐。
梁国公贺兰三思慷慨激昂地陈词以毕,便重重顿首,垂聆圣训。
贺兰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又把嘴角撇了一下。
楼士德以六百里快驿将唐治出塞的消息驰报神都,一时间,满朝怔愕。
区区四千人,就敢深入敌境,没有补给,没有援军,举目皆敌,还有天地之威,这……这是疯了么?
随后,卢家逃往鬼方的消息传来,这一下朝堂上又炸了。
有人就说卢家是被逼北投鬼方的,不然的话,居陇右几百年的卢氏家族,怎么会舍弃祖业,远赴漠北?
当然,相信陇右节度使府公文所述的人更多,但这并不能阻止有心人借题发挥。
于是,各种攻讦针对,便开始不断上演了。
一开始还好,这种声音并不大,因为尽管人人都觉得唐治太冒险了,有些轻敌冒进,可不管怎么说,这份豪气可嘉呀。
但是,一连十几二十多天的,还是没有近一步的消息传来,只是听说,唐治带去吐蕃的不是四千人,而是一万人。但是胜负如何,毫无消息。
这时候,嗅觉灵敏的说书人观鱼先生,已经写出了新话本儿,在茶楼酒肆里说开了。
前朝大将汤智……,没错,汤御史由文转武了。
汤大将军轻敌冒进,孤军深入,结果十万大军损失殆尽,无数好男儿,因为他的错误尸横高原,魂魄难归……
这种故事,老百姓不爱听,眼瞅着过年了,那叫一个晦气,神马东西!
观鱼先生见没市场,赶紧把重点放在被生擒活捉的汤智大将军如何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如何的有气节,不仅拒绝了吐蕃的官职招揽,还拒绝了吐蕃公主下嫁的好意。
于是,他被愤怒的吐蕃王赶到昆仑山下的小勃律放羊去了……
咦?这故事一下子又招人爱听了。
可因此一来,老百姓也开始相信,唐治大概是战败了,全军覆没,回不来了。
声势造足了,梁国公才在今天,发动了对唐治的总攻。
对于梁国公的话,贺兰曌是很不爱听的。
文治武功啊,哪一个帝王不想追求?
可是,她是开辟旷古未有的先例,登上至尊宝座的,再有各门门阀牵制,所以把精力全放在内务上了,对外武功方面,实在乏善可陈。
现在孙子干出这么爷们的一件事儿来,老太太特别的满意。
可问题是,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她也怕唐治在那边真的出了事儿,所以,这个时候,她没办法表态。xǐυmь.℃òm
她不想赞同梁国公的意见,又不知唐治的情况,没有底气驳斥他,想了一想,便向狄阁老悄悄递了个眼色。
这可是她的蓝颜知己,一定会明白她的为难之处,她不方便表态的时候,那只能让狄阁老出来解围了。
接收到贺兰曌递来的讯号,狄阁老不能再装傻了,只好咳嗽一声,就打算出班奏陈。
就在他慢吞吞地思索着该如何措辞的时候,贺兰娆娆兴冲冲地走进了长生殿,雀跃道:“圣人,陇右消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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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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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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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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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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