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形,铺陈于震泽湖畔,美轮美奂。
渚上,茂林修竹、悬崖峭壁、摩崖石刻、同震泽湖水辉映成趣,宛如世外桃源。
从一大早开始,便有骑马者、骑驴者,乘肩舆者、坐牛车者,自各处向鼋头渚赶来。
还有人从湖上来,乘一叶扁舟。
如此规模,真不愧为江南第一文会盛事。
能读书、能游学、能参加雅集的,家境都不会差了。
所以,这些士子文人,大多都带着随从。
有研墨书童、有添香红袖,所谓潇洒风流,莫不要用钱来装饰。
也有没那么大排场的,多是本地的读书人,或是路经此地的文人,得知有此盛会,得以过来见识见识。
对这种人,鼋头雅集并不拒绝,只不过,他们很难挤得进核心圈子,在外围看看热闹,回去有个吹嘘的本钱也就行了。
而雅集并不拒绝他们参与,其实也有这个原因。
自己吹捧自己,总归是不好意思,有这些人代劳,那就方便多了。
卢俊文、顾沐恩登上鼋头渚的时候,做为东道,张一帆亲自来迎,然后便引着二人往上座走,路上遇到两位也刚刚抵达的士子,一个叫金畅,一个叫赵春,都是江南有名的士子。
张一帆忙为顾沐恩和卢俊文引荐一番。
五人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贺兰崇敏带着黄录事和乔书办,又领两个大理寺差役扮作随从下人,也来到了鼋头渚。
贺兰崇敏随意编了个身份,那迎宾一问名姓,不是江南有名的士子,便叮嘱他们不要往设了及腰围幔的区域里去,便放行了。
贺兰崇敏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不过,昨儿刚刚挨了顿揍,如果不是船老大施救及时,已经去做了河龙王上门女婿的他,确也不敢造次,便四处游逛起来。
看见张一帆、顾沐恩等几位士子人品不凡、衣着品流极高,晓得不是一般人物,连忙走过去。
几人聊的投机,一开始也没注意他。
贺兰崇敏一听他们正在议论有关唐治的话题,登时竖起了耳朵。
贺兰崇敏一过来,有洁癖的张一帆第一个发觉了。
他跟顾沐恩、卢俊文他们站得都相对远了些,旁边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怎么可能没有注意。
原本以为他只是站站脚,便会走开。
可是眼角一瞥,这位仁兄站在一旁,面露微笑,时而抚掌,时而颔首……
那做派,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就是这个小群体的一员似的。
这时,金畅笑道:“卢兄所言,弟深以为然。不知各位听说了没有,昨日有大理寺官员,挂了龙旗,招摇入港,被此地百姓,群聚痛殴,打得那人抱头鼠窜,跌进了河里,险些一命呜呼。”
赵春忍俊不禁,道:“不错,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挂了龙旗,被百姓们把他当成了那大恶贼唐治。”
卢俊文道:“如此可见,民心可用。若有各位公子才俊振臂一呼,江南百姓必定群起响应,不要说一份‘万民书’,便是一份‘十万人书’、‘百万人书’,想来也不在话下。”
贺兰崇敏忽然听见说及他的丑事了,不禁脸色一僵。
欲待发怒,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顾沐恩志得意满地道:“趁着这次雅集,我等可以号召一下,请各位仁人志士,不必急着归去。等我们向百姓们征得了‘万民书’,便为民请命,赶赴姑苏,逼那唐治滚出江南!”
卢俊文微笑道:“声势越大,那唐治越难招架。不管他走,还是不走,这个大阵仗一摆出来,神都那边对他不满的人,便有了理由弹劾他了。”
贺兰崇敏听到这里,怒气顿消,又露出笑容。
张一帆轻咳一声,对贺兰崇敏道:“这位仁兄,我们在聊天。”琇書網
贺兰崇敏点点头,微笑道:“是!”
张一帆皱了皱眉,加重语气道:“这位仁兄,我们在聊天!”
贺兰崇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当然在聊天,我又不是听不见。
顾沐恩见这人任嘛不懂,不耐烦地说道:“我等知交好友,在一起聊天,兄台……可以回避一下吗?”
“啊……啊……好!”
贺兰崇敏尴尬地笑了一声,狼狈地退开了去。
一转身,他便恶狠狠地低声咒语:“偏居江南一隅,妄自尊大,跟我神气什么!若是亮出本公子的真正身份来,你们给我提鞋都不配!”
“咦?”
贺兰崇敏忽然看见一张面孔,似乎有些眼熟。
刚想看清楚些,那人已施施然地拐过远方一丛修竹,不见了。
贺兰崇敏想了一想,失笑摇头。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呢?”
他刚刚看见一张面孔,依稀有些像是大周第一舞姬孟姜。
孟姜也曾是梁王的座上宾,在梁王寿宴上表演过剑舞的。
而且,贺兰崇敏见过她的男装打扮。
一向好色的贺兰崇敏,对这个风情气质,与大多数美丽女子都不相同的美人儿自然印象深刻。
只可惜,他爹为了附庸风雅,对孟姜也奉若上宾,贺兰崇敏虽然对孟姜想入非非,却也不敢有所动作。
他却不知,这是救了他自己一命。
不然,真要招惹上这个女魔头,恐怕他就要跟唐停鹤做“好闺蜜”了。
一丛修竹后,便有流泉溅玉。
泉水旁,也有相熟的士子,正含笑交谈。
孟姜一身男装,今日不只是男装,眉眼也略作了修饰,英气更浓了些,看起来有些中性,俨然便是一个美男子了。
于是,自一现身,便有不少骚客主动搭讪。这里有不少些读书读烂了的烂人,无意功名或无力于功名,家里又不缺钱,倚红偎翠的日子都已过得无聊透顶,就喜欢狎戏分桃,小史断袖。
孟姜无奈,这才与金智聘避到了人少的地方儿来。
唐治来的晚了些。
因为程蝶儿给他化这个妆,还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不过,成果也是显著的。
唐治不是简单地挂一部假胡子,描浓一些眉毛,他这张脸依旧英俊,但是与他本来的模样,却已大不相同。
此时的他,便是极熟悉的人,站在对面看着,也很难辨认出他是何人。
而这鼋头渚上,带着使女美婢、自诩风流的士子文人实不在少数,他带着戴了一顶“浅露”的许诺置身其间,一点也不显突兀。
那些士子带着的美妾俏姬,也有很多带着一顶“浅露。”
随意闲游的唐治四下一扫,便看见了正从顾沐恩、卢俊文身边悻悻走开的贺兰崇敏。
唐治见了,不由两眼一亮,他也来了?
一瞧贺兰崇敏这身打扮,还有他的处境,唐治就大概猜到了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这个草包,既已出现在无锡,应该很快就去姑苏了吧?
许诺挽着唐治的手臂,向他靠近了一些,悄声道:“大王对谁笑呢,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唐治笑道:“我这怎么叫不怀好意呢,我这叫欢喜不尽。”
前方正有两个头戴浅露、身姿曼妙的女子走过,许诺吃味儿地道:“哦?越女多情,大王人品如此俊秀,要是喜欢,不妨搭讪一下呀。”
唐治嗔怪地一拍她的手臂,道:“有了你这吴娃小腰精就行了,再加个越女谁吃得消?我是看到了一位故人。他乡遇故人,不亦乐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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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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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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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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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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