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初,徐宁先去徐家接了裴青芜,随即才过陈家去接徐琅,一来一回的耽搁,快巳正时,才到尤家。
尤夫人和尤三公子相继离去,尤大人很受打击,似乎都没出来见客,全交给了尤家二房。
虽说尤夫人在世时,没少惹人嫌,如今人死了,恩怨两消,倒也来了不少人。
徐宁她们三个还看见好些个眼熟的太太夫人。
她们三个过去上了香,拜祭过后,正要往一旁去时,就见一妇人哭天喊地的往灵堂疾步而来,然后一径扑在尤夫人的棺椁上,就是儿啊娘啊一顿喊。
徐琅拉着徐宁和裴青芜往边上让了让,道:“那是尤夫人老娘……女儿昨日离世,她今儿才来奔丧,倒是有些意思。”
“我听说尤夫人原是给家里写了信,那边家里回信说过两日就接她回去。可是这过两日还未到她就,唉……”
“你看她老娘哭的,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徐宁她们身后传来说话声,她回头瞧了眼,对方正好也看过来,于是各自一笑,轻轻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儿啊,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你还这样年轻,怎能抛下我说走说走呢!你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尤夫人母亲一面哭,一面拍着尤夫人的棺椁,激动得要把里头躺着的人都哭醒似的。
跟着她一起来的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也跟着哭了一回之后,才上得前去将尤夫人的母亲劝下。
那边尤家二夫人才迎过来,刚上得前去,想要扶尤夫人老娘一把,就被尤夫人老娘推了开去。
她脸上明明还挂着泪水,却在看见二夫人时,一脸凶神恶煞地骂开了:“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我好好的姑娘在你们尤家没了,你以为老娘就这样当做什么也不知,任由你们埋了她去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
尤家二夫人听了,也是一脸无辜,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同尤夫人老娘吵,只能连连赔笑。琇書蛧
她上前好言相劝:“老夫人,嫂嫂没了我知你心里难过,看谁都像仇人。可是嫂嫂想不开,抛下我们去了,我们也难过,也不好受……”
“放你娘的屁!”尤夫人老娘丝毫脸面不给,张嘴就骂,“你当我不知你什么心思呢?从前我姑娘还在时,你便处处与她不对付,如今她人没了,只怕你背地里不知偷偷乐了几回!还你也难过?这话你便是骗鬼,鬼也不信的!”
青天白日的,又是在灵堂上,有人忌讳这个“鬼”字,便劝尤夫人老娘少说两句。
尤夫人老娘可是比尤夫人还要彪悍的存在,怎可能轻易住嘴?
她逮着尤家二夫人就是一顿骂,后来尤家二老爷听说了,又连忙从前院赶过来相劝,尤夫人老娘根本不听,又将二老爷给骂了一顿。
最后尤夫人老娘骂累了,让人在灵前设了一把椅子,她坐在椅子里也丝毫不影响发挥,把前来拜祭尤夫人的人都骂了一通。
有人听不下去,也不屑与她吵,阴沉着脸走了。
尤家二夫人见状,连忙又去一顿赔礼道歉。
徐琅可不惯她这臭毛病,推开拉着她的裴青芜,出声道:“老夫人!你骂我等虚伪,不是真心来拜祭。可来老夫人在灵前大吵大闹,毁你女儿的葬礼,那定不是虚伪,是故意为之了?”
尤老夫人闻声瞪过眼来,瞧见是她们三个之后,又看着徐宁冷笑一声:“你们三个比旁人更加虚伪!尤其是你!”
徐宁原想着她死了女儿,不与她计较,何况这又是在别人的葬礼上,大吵大闹的不像话,是打算不开口的。
谁知她就站着,也能无缘无故地叫人指着鼻子骂。
“我此番来是还情的,我相信在场的诸位有不少人与我一样。”徐宁上前一步,看着尤夫人老娘,笑道,“不然,夫人不会以为就凭你家姑娘生前这讨人嫌的脾性,你以为今日会有多人少在场?”
尤夫人老娘脸色一变,才想说话,就被徐宁打断了:“我等虚伪如何?不过是想着人都死了,管他什么恩怨情仇都一笔购销了,大家热热闹闹的送夫人上路,也算对得起大家相识一场。可是老夫人你又是什么意思?”
她说着,故意将嘴一捂,惊讶地看着尤夫人老娘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借尤夫人的死,讹尤大人一笔银钱吧?老夫人,这再怎么说也忒损阴德了,您老人家还是积点德,替你家后世子孙想一想吧。”
徐宁两三句话的功夫,就成功的带偏了方向,引得众人纷纷以鄙夷的目光看向尤夫人老娘。
尤夫人老娘见说不过她,立即撒泼地将椅子一锤,怒道:“我不与你说!姓尤的呢,叫他滚出来见我!我都来了半日,他还躲着不见人,怎么,莫不是心虚,不敢出来见我不成?!”
徐宁出了气,拜祭也拜祭完了,便去同尤家二夫人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去。
尤家二夫人象征性地留了留她们,见她们执意要走,也不多留,只亲自将她们送了出去,又为方才尤夫人老娘的事,给她们赔了好几声不是。
她苦笑一声:“实不相瞒,她今日就是故意来闹的。我听伺候嫂嫂的仆人说,嫂嫂原本写了信回去,要回娘家的,那边也答应来接她。可信才送回去多久啊,人就没了,做母亲的哪能不乱想呢?”
尤家二夫人又欠身,请了一礼,赔罪道:“您三位都是明白事理的,就请你们不要与她一个老人家计较了吧。”
“她说话不好听,我们左耳进右耳出,实在忍不住走人便是。”徐琅将她扶起来,道,“只难为你还要在这里听她骂人。”
尤二夫人苦笑,表示没办法,差事落在她头上了,又道尤夫人已经死了,不管以前有没有仇,如今她人都已经死了,她这个做妯娌的,总不能放着不管。
说话间,长随驾着马车来了。
徐宁她们正要上马车去,远远的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紧跟着有人喊道:“京兆府办案,闲人避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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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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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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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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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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