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你三姐夫商议过了,也同祖母说过,打算过了年就走。”徐宁拉着温明若,同她一道出了院门,“我知你忙,但初一那日,你抽个空回来一趟,咱们自家人吃个饭,聚一聚。”
温明若“欸”了一声,又侧目看了看徐宁,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臂,问道:“三姐夫的病情……真的没回转的余地了?”
徐宁也没看她,苦笑一声,道:“谁知道呢。”
话音落下,她顿了顿才又继续道:“药换了好几种,吃着也没见什么效,倒把人折腾得不轻。”
温明若就见徐宁说到这里时,忽然撇开了头:“华大夫也没跟你三姐夫说药换了,我们也都瞒着他。但他想来是知道的,只一直不曾提,也不问,给他什么就吃什么,只为安我的心。”
裴衍知道徐宁总抱有一丝希望,觉着只要吃药,有朝一日他身上的毒就能解。可裴衍了解谢之意,那人狠的时候是真狠,不会留一丝后路。
他也知道谢之意在医学上堪称天才,如今还没人能配出他的解药来。
可徐宁想试一试,想变成那个“万一”,裴衍就任凭她试,假装自己也抱有一丝希望。
他以为徐宁不知道,但徐宁比谁都清楚他的“假装”。
两人就谁也不戳破,互相瞒着,假装都有希望。
温明若拉过徐宁,看清了她的脸,发现她只是神情看起来要哭了,但并没有真的要哭,只是眼眶有些红。
“三姐姐……”温明若担忧地看着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合适。
徐宁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将头轻轻一摇,撑起一丝笑意来:“不碍事,我心里有数。倒是你……”
她想了想措辞,才道:“贺老爷和贺夫人如今信着你,是因为他们知道贺公子对贺家的生意没什么兴致,所以想替他寻个保障,正好你也懂这些,比其他人合适,所以愿意护着你。可若是涉及贺家的利益,他们一定会毫无理由的舍弃你,你自己要小心,别傻了吧唧的将真心也交出去了,万事替自己留个退路。”
“我知道,”温明若点点头,拉住徐宁道,“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自己保重,若要什么东西,派人支会我一声,我替你寻来。”
徐宁点点头,又送了温明若一程,看着她走远了方才回秋暝山居。
她进了院,正往屋里走时,就听里头传来长随有些着急的声音:“爷,您这是做什么!”
徐宁一愣,随即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眼看着就要到了门口,她脚步忽然一顿,停在了那儿。
屋里,裴衍将长随刚刚端来的药倒进了高花几上的那盆水横枝里。
他将空碗扔给长随,道:“苦得很,不爱喝。”
长随才要叫,裴衍就道:“你别嚷,一会儿宁儿该回来了。”
“大奶奶要知道了,骂不死您!”长随看了他一眼,又劝道,“良药苦口,喝了才有效的。”
裴衍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的:“喝了这些日子,你可见有效的?”
长随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拿着空碗呆呆地看着裴衍,渐渐红了眼。
裴衍皱了皱眉,多少有些不耐烦去哄:“行了,多大人了,说不过我,还要同我哭不成?我的嘴是留着哄你们大奶奶的,别指望我来哄你。”
“谁要您哄了!”长随以下犯上,翻了他们爷一个白眼,“您少自作多情了。”
说罢,他拿着碗蹬蹬就往外跑:“您总有理,小的说不过您,小的现在就去同大奶奶告状,说您发脾气不喝药,要大奶奶哄一哄才愿意吃!”
徐宁听着里头的动静,不知为何慌了一下,急忙拉扯着跟在她身后的叨叨,一齐躲到了角落里去。
她在角落里站了一站,等长随走远了,才打发叨叨下去,她自己又装得若无其事地进了屋。
裴衍听见动静,侧目看了过来。
徐宁也不提刚才的事,只问:“吃过药了?”
裴衍又垂下视线,脸都不红一下,只将头一点:“吃了。”
然后他又逮着一切能撒娇的机会,直扑上去将徐宁一把抱住,道:“能不能不吃了?那药苦得我头疼。”
他怕徐宁不信,还故意噘着嘴要去亲她:“不信你尝尝。”
“别闹。”徐宁拍开他的嘴,又问道:“小炮竹呢?”
裴衍没亲着人,老大不开心地轻轻哼了一声,又松开徐宁就要走:“方才陈妈妈过来,道是老太太要看看她,就抱了过去……”
话音落下,他手就被人从后边拉住,并强行将他转过身去,不等他开口,又塞了一样东西到他嘴边:“张嘴。”
裴衍看也没看,下意识就张嘴将塞到嘴边来的东西含了进去。
等吃进了嘴里,他才想起来用舌头舔了一下,发现是甜的。
“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就吃了,就不怕我毒死你?”徐宁道。
裴衍道:“你给的东西,是毒我也心甘情愿吃。”
随即他又问:“是什么?”
“蜜饯儿。”徐宁说着摊开了手,让裴衍看见了她用手帕包着东西,“叨叨说这东西甜,我就让她买了些。”
徐宁不爱吃甜的,她说怕尝了味道,往后就戒不掉了。
裴衍想说戒不掉就不戒,但当时不知为何,这话他没能说出口。
如今见她随身带着这东西,他不用问也知道那是替他准备的。
裴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用舌尖抵着嘴里的东西,尝着那甜到腻人的味道,忽然有些不想咽下去了。Χiυmъ.cοΜ
徐宁却不知他的这些小心意,又看着他笑问:“甜吗?”
裴衍没说话,飞速地门口看了一眼,见左右没人之后,就一把将徐宁揽进怀里,飞快地将她亲了一口,在她嘴里尝了个遍。
然后他松开人,反问道:“甜吗?”
徐宁红着唇,严肃地点点头:“挺甜的。”
话音落下,二人对视一眼,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裴衍抱着徐宁,与她额头抵着额头,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徐宁也不说话,攀着他的脖子将人抱了一抱,随即拉着他到一旁坐下:“我之前问华大夫学了一套指法,你方才说头疼?你坐下来,我替你揉一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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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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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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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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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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