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同叨叨站在一旁陪着她,皆是一脸担忧。
徐宁盯虚空愣了片刻,忽然道:“霜降,我有些饿了。”Χiυmъ.cοΜ
霜降双目红了一瞬,却是什么也没说,只背过身去吸了口气后,才又欸了一声,笑着柔声问道:“姑娘想吃什么,婢子这就去吩咐厨房的人做些来。”
徐宁坐在圈椅里,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不知道,没什么想吃的,你随意做些来就好。”
霜降答应一声,退下去时,也将叨叨也叫了出去,低声跟她道:“你陪着姑娘,我去去就来。你、你别同她提和离的事儿。”
裴衍执意与徐宁和离的事儿,霜降已经知道了,跟着她一起进宫的玄冬、长随和叨叨也知道了。
王泗将徐宁送出宫时,叨叨就发现徐宁神情不对,她虽极力装得面无表情,还镇定地与王泗道谢,但从小就跟着她的叨叨一眼就看了出来,她便是装得再镇定,也掩饰不住失魂落魄。
而且从宫门处离开之后,无论他们问什么,她也一声不吭,目光落在虚空之中,呆呆的,没有焦距,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叨叨在她手里发现了被捏成一团的和离书。
这丫头大为震撼,拿着和离书“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流得比她主子快多了。
长随和玄冬皆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徐宁出了什么事。前者急急就将马车停在了路边,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一把掀了帘子,忙问怎么了。
叨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得连句话也说不完整,然后又像发泄什么怨气似的,指着长随骂裴衍,誓要替徐宁出口恶气。
长随还被她无意识地踹了一脚,却连半句怨言也不敢有,捂着生疼的膝盖,替裴衍受了。
叨叨却越想越气,动不了裴衍,就只能对着长随撒气,挂着一脸的鼻涕眼泪,对长随又拉又扯,又踢又打,骂他们主仆一副德行!
长随瞧见了和离书,自知理亏,又不敢替裴衍辩解半句,只好委委屈屈地承受着叨叨的怒火。
最后还是徐宁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回府”,才将他从叨叨的魔爪之下拯救出来。
待进了宁国公府,徐宁也还是之前那副样子,神色平静,瞧着十分正常,可是却不理人。
薛氏和宁国公知道她回来,都来问她情况,她也不言语,只盯着他们二人的一张一合的嘴愣愣看着。
薛氏和宁国公吓坏了,还以为裴衍没救了,她受了刺激,急急地又要派人去请大夫。
叨叨又想起之前徐宁同她说过,有孕的事要瞒着旁人,于是又拦着不让请,只怪裴衍,还将和离书给了他们看。
宁国公和薛氏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薛氏才扑过去抱住徐宁,狠狠哭了一场。
可徐宁仍是没有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薛氏和宁国公也走了,行云阁里就只剩霜降和叨叨陪着徐宁。
*
叨叨红着双眼答应一声,等霜降去了厨房,她就回了屋去。
徐宁见她进来,偏过头看了一眼,道:“那块布呢?”
叨叨在徐宁手里发现那块布之后就一直帖身收着,并没有还给徐宁。
她不想让徐宁想起这件事,又装着糊涂,茫然问:“什么布?姑娘说什么呢,婢子怎么听不懂?”
徐宁道:“别装,我知道你拿着,给我。”
原来,出了宫后她其实知道发生过什么,也知道见过什么人,这些人同她说过什么人,只因觉着累,一时放空了自己,不想开口罢了。
叨叨两个眼睛立即又红了,带着哭腔道:“姑娘不想瞧见这东西,那婢子就不让姑娘瞧见。不管姑娘将来是什么身份,您一直都是婢子的姑娘。”
徐宁“嗯”了一声,语气柔和了些:“没有不想瞧见,只是方才在想事情。我没事,你给我吧。”
叨叨不信她没事,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但因道行太浅,一时又被骗了去。
她迟疑了一瞬,最后才不情不愿地将那块布拿给徐宁,埋怨道:“姑爷……呸,从今日起,他再也不是我的姑爷了!裴尚书也真是的,姑娘您替他担忧,他不领情就罢了,还要与姑娘和离!和离就和离,当谁稀罕他一样!姑娘,婢子跟你说……”
叨叨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徐宁拿着那块布,看都不曾看一眼,就扬手扔进了一旁的炭盆里。
“姑娘!”叨叨难得脑子聪明了一回,“您烧了做什么呀?难道……难道您打算什么也没发生,继续留在这里吗?姑娘,姑爷他都不在乎您的感受,要跟您和离了啊!”
徐宁垂眼看着火苗迅速将那块染了血的布给吞噬,冷笑一声:“他说和离就和离?我俩的事,有他说话做主的份?”
叨叨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掉,呆呆地看了看她家姑娘后,才想起来拿衣袖将泪水擦去,点头道:“没有。”
她知道自己脑子转得不如霜降快,容易被人骗。
所以在跟着徐宁嫁到裴家来时,陈妈妈就跟她说了:“想不通的事情就别想,姑娘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只听姑娘的就好。无论旁人说什么,你也只当他在放屁。”
叨叨想不通徐宁为何要烧了那“和离书”,但是徐宁要烧的,所以她就赞成烧。
她尊重徐宁的每一个决定,保护她,替她生气,替她发怒,替她掉眼泪,等她把这些不好的事情都做了,她姑娘就不用再生气发怒,伤心难过也不会有,只需要开心就好。
徐宁烧完了那块布,又像是疲惫极了,对叨叨胡乱地摆摆手,道:“你到外边候着,我去睡会。”
叨叨要去扶她,被她推开了:“姑娘不是说饿吗?吃些东西了再睡吧?”
“我醒来再吃。”说罢,独自进了内室去。
叨叨不放心,跟在后头看了一眼,见她自己脱了外衫,躺在床榻上,又扯过被子仔细将自己盖好,闭着眼不动了。
“姑娘,婢子就在外边,您有事叫婢子一声就好。”说罢,她就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跟着霜降再进内室时,就听见了努力压在被褥里,试图憋住所有动静的抽气声。
叨叨看着那个埋在被褥里一动不动的人,恍惚间才明白,有些情绪是不能由他人代替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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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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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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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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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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