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叶老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些话,话里话外都是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无须担忧家里。
却没一人叮嘱她要收一收性子,改一改脾性,少些舞刀弄枪,多些相夫教子。
徐宁没进屋去,在院中瞧见了徐老太太,旁边还站着薛氏。
这倒是少见的组合,她压住意外,上得前去,见过礼了,听薛氏压着声音问:“你方才在叶姑娘屋里?她怎这幅打扮就出来了?”
徐宁避重就轻,模模糊糊道:“想是叶家姑娘不拘小节。”
薛氏似乎还要问什么,徐宁却避开她的视线,垂目问徐老太太:“这里站着怪累的,祖母、母亲,到那边坐坐去吧。”
“也好。”徐老太太答应一声,又恰到好处地拉了薛氏一把。
三人便到院中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院中不少女眷,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或多或少的都对叶朝今日的打扮做了议论。
天热,徐宁担心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住,便一下一下替她打着团扇。
这时,她无意间听得有人低声道了一句:“虽是指婚,这表面上也热热闹闹的,可我瞧着两家都不是重视的。我听说那梁公子今儿一早还是叫人从那什么楼里抬回去的……”
因声音压得低,且人也多,徐宁一眼瞧过去时,没见着说话的人。
薛氏不知是不是也听见了,闻声轻哼,压着声音道:“这梁公子当真如传闻一样是个混账,叶姑娘许了这样的人家,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也不知咱们今上是……”
话未说完,徐宁就轻轻咳了一声,顺手拿过一旁的果盘塞进了她怀里:“天热,母亲吃些果子降降火。”
薛氏当真闭嘴不说了,只瞧表情,还是替叶朝不忿的。
徐老太太目光在她和薛氏之间转了一转,心中大约是明白了什么,一时笑而不语。
又过了一阵,忽见一个老妈子急急奔进屋里,不知与里头的人说了什么,方才还窃窃私语的女眷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紧跟着,叶夫人和叶朝扶着叶老太太从屋里迎了出来。
徐宁见此,料想是有什么贵客到了。
刚想罢,就听礼官唱道:“皇后娘娘到!”
众人寻声看去,远远就见穿一身明黄朝服的叶姩由一群宫人簇拥着,往院中而来。
院中女眷纷纷起身,紧随在叶老太太和叶夫人身后,恭迎叶姩。
虽是将门之后,叶姩仪态却是极好,头上礼冠将她额头都压红了,她也能端正着背脊和脖颈,弯也不弯一下。行动间,更是自带一股贵气,且未语笑三分,瞧着威严却不失温和。
她进得院来,见叶老太太和叶夫人跪着,又紧两步上前,在气息不乱之中,亲自将叶老太太和叶夫人搀扶了起来。
叶老太太起身来,疑道:“娘娘不是说今儿宫中有事,来不得了?”
“原是今上要亲自来的,只临时在前朝绊住了脚,便叫我替他来送一送妹妹。”叶姩说着,又转而走向了叶朝。
叶朝正要见礼,她又托住了她的手臂。
姐妹二人对视着,一时谁也没说话,千言万语好似都在眼神间。m.χIùmЬ.CǒM
过了一阵,叶姩才转过身,从宫人手里接过一样东西来,亲自缠在了叶朝腰间:“这是有一年秋猎,今上赏赐与我的,我在宫里用不上,今日送与你了,愿你生生顺遂,世世如意,百无禁忌。”
毕竟是李鹜赏赐的,叶姩再要送人,也是请示过了才能另外送人。
李鹜也没说什么,只叫她自己做主。
而叶姩送的,也不是什么女儿家用的宫绦玉佩一类的东西,而是一条鞭子,不伦不类地缠在叶朝腰上,虽违和,却是一道保障和象征。
这时,媒人过来提醒时辰到了,叶朝该出门了。
叶姩应了一声,又抬手替叶朝理了理衣襟,道:“且去吧,叶家还有我在,不必担心。”
尽管李鹜对她的宠爱之中,带着怀疑和利用,但她只要还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就永远是叶家的保障!
叶朝后退一步,一撩衣摆跪下,连拜别的话都说得与旁人不一样:“叶朝拜别皇上、皇后娘娘、祖母、母亲,愿吾皇千秋万载,永享太平!”
话落,她也不要人来搀扶,起身来目光一转,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徐宁一眼后,将背脊一挺,转身走了。
潇洒自如,全然不像是要去成亲的,更像是奔赴战场一样。
媒人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媒人,见过欢天喜地出嫁的,也见过要死要活不肯嫁的,唯独没见过这样气势凛冽,悲中见豪的!
梁家来接亲的自然是梁觅,此人虽与张沉云同属一类人,但比张沉云强些,一来是家世,二来是模样生得不错,有一张以假乱真,如同正人君子般的脸。
虽对叶家这门亲事不在意,但他仍能拿出一些敷衍来装得在意。
甚至在叶朝出门时,还上了前去,打算扶她一把的。
叶朝将他手一瞥,默了片刻之后,才忍着不适,勉强搭着梁觅的胳膊——如同主子扶着奴才那样。
梁觅当时脸色就变了,侧目看了叶朝,那张能骗得不少姑娘的脸上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叶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并未有要收回手的打算。
梁觅轻笑一声,似是妥协了,维持着那般姿势将叶朝扶上了花轿。
这一场谁也不愿意的亲事,只有表面是热闹的,无论是新郎还是新娘,更是一个拉着丧妻脸,一个拉着丧夫脸,各自敷衍地拜了堂,结成了表面夫妻。
入了夜,宾客散尽,梁觅几杯黄汤下肚,不知真醉还是假醉,小厮们要扶他回去,他也不要,自个歪歪扭扭,蛇形着回了新房。
他进了门后,目光左右一撇,瞧见叶朝坐在桌旁,并未在喜床上。
梁觅将嘴一裂,白日里那装出来的正人君子模样尽显不怀好意。
他哼笑着,晕乎乎地上得前去,撑着桌面俯视着叶朝,道:“我知道不愿意嫁我,我也不愿意娶你,若不是皇命难为,我想这世间男儿,无一人是敢娶你的。”
说着,梁觅弯下来,低低笑着:“真遗憾,没能在你回京之前让你死在西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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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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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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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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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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