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会的是系主任,说的主要就是欢迎大家入学,以及作即将到来的军训动员。
系里的大会开完了,接下来就是各个班级的小会议。散会之后,夏拾雨问阮子晴要不要一起去班级,然而阮子晴却说她要去一下洗手间,夏拾雨就自己先走了。
夏拾雨走后,阮子晴却拦住了木司南。
“你就是那个木司南吧。”阮子晴虽然有些迟疑,语气却异常肯定,“北高的木司南,每次考试分数都排在我前面的那个木司南。”
木司南没有说话,他没有否认。
“大概半个月之前,我在东方国际商场里,被一个女生抓住了,她反复问我宫旭在哪里,我当时吓坏了。”她一直在注意观察木司南的反应,在她提起宫旭的时候,木司南的目光轻轻颤动了一下,“那个女生就是夏拾雨吧?你为什么要打断我的问题,并且还打断了两次?”
“你说的的确是事实,我不否认,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木司南的语气很坚定。那天张医生问他,能不能保护夏拾雨的时候,他说了对不起。
然而回去之后,他的心情越来越烦躁。夏拾雨慌乱无措的表情始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纠结了好些天,然后他想,如果老天爷真的觉得他不应该袖手旁观,那么就让他再次遇见她吧。
他没有想到,夏拾雨会来w大。在林荫小道上偶然遇见她的时候,他的心跳甚至有一刹那的停顿。
这是夏拾雨第三次问他是谁这样的问题,她又一次不记得他了。很奇怪,如此想来他似乎总在她情绪不好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她总是不讲道理地将他忘记。
第三次的初次相遇。夏拾雨,你好。
“不得不这么做?”阮子晴稍微想了一下,问,“因为夏拾雨吗?她为什么不记得我了啊?当时那种状况,她没有理由不记得我的。”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木司南不愿意太多人知道夏拾雨的事,她的病根本不能受刺激,万一知道的人多了,他们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甚至会很过分地去问那些她根本无法承受的问题。
“好吧。”阮子晴没有再问。她是个知趣的人,别人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也就不会多问。
“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木司南看着阮子晴的脸说,“可不可以假装不认识我?在今天之前,也从未见过夏拾雨。”
毕竟木司南骗夏拾雨说跟她是以前的同学,如果阮子晴说漏了嘴,那就要穿帮了。
“可以。”虽然阮子晴不知道木司南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因为算起来,木司南和夏拾雨,都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阮子晴找到班级教室的时候,夏拾雨身边正好有个空座。她环视了一圈,最后决定坐在夏拾雨的身边。
夏拾雨见到她,很友好地对她微微笑了笑。这个笑容很轻很浅,衬得夏拾雨越发的美丽安静。
阮子晴觉得很奇怪,那天在商场里,表情那么僵硬、那么狰狞,整个人接近癫狂的女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样的?
宫旭是谁?她在满世界寻找的宫旭,是让她变成那样的罪魁祸首吗?
阮子晴看着安静的夏拾雨,心中的困惑慢慢地放大。
总觉得这个女生被一片疑云笼罩着,她就坐在自己身边,阮子晴却觉得她在千里之外。
班主任和班级辅导员是一起来的,因为今天是报到的第一天,很多人还没有整理好寝具。班主任也没有多耽搁,只说了从明天开始军训,就让大家回了寝室。
“夏拾雨,你是住学校,还是走读?”阮子晴问了一声。
“我家住得近,所以我走读。”夏拾雨笑着说,“你呢?你是走读还是住宿?”
“我家虽然也是这座城市的,不过离得有点远,所以我住在学校。”阮子晴说。
“夏拾雨。”就在夏拾雨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木司南的声音从教室外面传来。
阮子晴和夏拾雨同时回头朝门口看去,就见木司南单手拎着单肩包,站在教室门外,微笑地看着夏拾雨,“一起走啊。”
“好的。那,阮子晴,我先回家了,明天见。”夏拾雨朝阮子晴挥了挥手,就拎起书包朝木司南走去。
阮子晴看着夏拾雨和木司南,一个是大帅哥,一个是大美女,这么站在一起,异常养眼。路过的同学,好多都侧过头打量他们。
阮子晴一直看着教室门口,直到他们都走得看不见了,她仍然没有收回视线,她总觉得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木司南和夏拾雨是在三元街的地铁出站口分开的,木司南需要转乘公交车,而夏拾雨只需要沿着绿荫遮蔽下的柏油路走五六分钟就可以到达她家所在的小区。
此时临近中午,路上行人很少,夏拾雨的嘴角微微往上扬,眼底却透着忧伤。
“宫旭,你在看着我吗?”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她最近似乎总是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她难得地很清醒,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以及想要做什么。
“请看着我吧。”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没入她的发间,“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会完成你没有做完的事。”
她的嘴唇抿出一个倔强的弧度。
“然后,我就去见你。”
一直偷偷跟在夏拾雨身后,离她不过三米远的木司南,清晰无比地听到了这句话。
他的后背蓦地一僵,眸光一动,仿佛是被石子丢中的水面,漾起了层层波纹。
她想要做什么?
木司南抬脚想上前,然而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张医生说,不要伤害她就是你能为她做的事。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不动声色地问她心中的极限在哪里,他找不到那样圆滑的方法,在不触及她隐伤的前提下,问出她此时的想法。
如果他那么做了,下一次他与她再次见面,她一定会第四次询问他是谁。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他也不想让她伤心痛苦,所以就算她此时看上去并不好,他也没有走到她面前。
她在哭,他有那么一种冲动,想拭去她脸上的泪花。
他走近街边的店铺,抽出纸巾,拜托了店里的一个小姑娘,让她将纸巾送给了夏拾雨。
他躲在橱窗玻璃后面,像个偷窥者一样,看着她从小姑娘手里接过纸巾,看着她带着泪光的笑脸,看着她对小姑娘说谢谢,看着她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大哥哥,她是你的女朋友吗?”小姑娘看上去只有七八岁,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她说,“不可以惹哭自己喜欢的人哦。”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要故作老成一本正经地说这些,不由得叫人忍俊不禁。
木司南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嗯,我下次一定不让她哭。谢谢你了,小家伙。”
“嗯,大哥哥,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小姑娘说,“大哥哥加油啊!”
他微笑着冲着小姑娘挥了挥手,然后走了出去。
大街上已经没有了夏拾雨的踪影,他沿着街道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看到了夏拾雨,她已经走进了她家所在的小区。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到家门口,打开门走了进去。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的,要看着她平安到家,才能觉得稍微安心一些。
“宫旭,你这家伙啊。”他呢喃了一句,“你要怎么感谢我?”他脸上明明挂着笑,可是那笑意并不曾抵达眼底,“自己喜欢的人,就自己来保护啊,真是过分的家伙。”
为什么呢?
他明明不想管她的事的,却总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在她身上。
因为她是宫旭喜欢的人吗?大概是这样的吧?
或者是因为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绝望,仿佛是在说,如果连你也不管我,那么我就会死掉的。如果我死掉了,那么就是你害的。
02
夏妈妈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发现餐桌上摆着一桌子的菜。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上了楼。
夏拾雨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一篇小说。那篇小说似乎很有趣,她一边看一边笑。
夏妈妈站在门口,忘记了要往里走。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看到夏拾雨露出这样的笑容了。这一年多来,她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不清醒的,没来由地哭,没来由地笑,总是很亢奋、很暴躁,稍微一点点刺激,就能让她癫狂。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人。
夏妈妈绝望的时候想过,或许夏拾雨一辈子都会这样了,不会有好起来的一天了。
然而现在,正常的夏拾雨就在她眼前。
“拾雨。”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夏拾雨将视线移到了妈妈身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然后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她:“对不起啊,妈妈。还有,谢谢你。”
“很奇怪,中午回家的时候,走在路上,脑子忽然就清楚了。这一年来,妈妈很辛苦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明明一点儿也不想让妈妈难过的。”夏拾雨凑在妈妈耳边轻声说,“或许以后我还会做出让妈妈难过的事,但是,妈妈,那一定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夏妈妈的眼圈迅速红了。
这句“对不起”,让她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痛。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一年来夏拾雨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她的微笑,她的这一声“对不起”,才显得那样弥足珍贵。
“我是妈妈啊,哪有妈妈要女儿说对不起的。”夏妈妈拼命压抑着声音里的哽咽,“那一桌饭菜,是拾雨做的吗?”
“嗯,我就是想做点什么让妈妈开心。”夏拾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一边从网上找菜谱,一边学着做的。”
“我们去吃饭吧。”夏妈妈说。
夏拾雨抬起手擦掉了妈妈的眼泪,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然后点了点头,和妈妈一起下了楼。
那一桌的饭菜,是夏拾雨花了半天的时间做出来的。
她想她得为妈妈做点什么,然后在她不清醒的时光里,妈妈能够对她多点耐心,不要不管她,不要抛弃她。
“好吃吗?”夏拾雨心中无限酸楚,她眼睛里充满水汽,却一直隐忍着不让那水汽凝结成泪珠。
她已经哭了太久了,在她清醒的时候,她喜欢用微笑面对每一个对她心存善意的人。
“很好吃。”夏妈妈低着头,一边吃一边说。她不敢抬头,怕抬了头,夏拾雨就会看到她已经满是泪水的脸。
其实这顿饭,鸡翅烧得有点煳,西蓝花盐放得有点多,红烧肉也没有炖烂,可是这顿饭,却是这一年来,夏妈妈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
吃完晚饭,夏拾雨收拾了碗筷,上了楼,轻轻关上房门。门关上的一瞬间,眼泪磅礴而出。她跪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
“对不起。”
她想她应该和很多人说声对不起。她回顾一年来的时光,那些日日夜夜都是模糊的,像是蒙着一层纱,叫她辨不清过往。
唯独宫旭的死,异常清晰。他在水中呼吸时,凝成的小气泡,他躺在沙滩上时,发上沾着的细小砂砾,这些全都清晰可辨。
当夜深人静,当笑容再也无法维持,悲伤的情绪宛如潮水一般扑来。
保持清醒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这样她才能清晰地认识到因为自己的失误,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
这一年来,她其实都不过是在逃避,因为不想面对,她把真正的自己藏了起来。
她不会再那样了,她会清醒地活着,清醒地做完宫旭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宫旭应该拥有却没能拥有的人生,她想替他去走一遭。
她现在非常清醒,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以及自己可以为死去的人做什么。
她走进卫生间,捧起冷水,洗了一把脸。
她换了一身衣服,决定去见一见宫旭。
她想趁着现在勇气还在,趁着自己还清醒,用正常的自己去见他。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却都还没有来得及说。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尽量放轻脚步,没有惊动妈妈。
现在已经是初秋,白天的燥热已然散去,夜晚很凉爽,夜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夏拾雨就这么慢慢地走着。她走了一路想了一路,想这一年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那些短暂的清醒时刻,她似乎总是在哭,总是被悲伤和悔恨左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她一直那样,才是最过分的事,无论是对活着的人,还是对死去的人来说。
从她家走到墓园,需要半个多小时。她走得不急不躁,这条路就显得非常漫长。
墓园里亮着几站孤零零的白炽灯,将白花花的墓碑笼罩在其中,树影婆娑,夜晚的墓园,悲伤又可怕。
她走得很慢,脚步却异常坚定。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只是上一次来这里的记忆已然模糊,她当时的情绪应该非常不稳定吧。
她走过一排一排墓碑,最终停在了宫旭的墓碑前。
她是空手而来的。墓碑前放了一把白百合,看上去还很新鲜,也不知道是谁来看过他。
她蹲下身,静静地看着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一成不变地保持着昔日的模样。他湿漉漉的目光仿佛注视着她,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宫旭。”她扬起嘴角,笑了,“我来看你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自你离开,已经一年多了。上次来见你的时候,似乎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夏拾雨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啊,过了这么久,才来见你。”
“我不知道这样清醒的我,可以保持多久,我想趁着脑袋清明来见你。”她眼神变得有些落寞,“我想和你说说话。你不知道,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你说。为什么在你还活着的时候,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呢?”
“我明明应该告诉你的。”她有些懊悔,“我应该告诉你,从开学第一天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好。”
那时云淡风轻,蝉声阵阵,张翅飞翔的鸟儿掠过窗前,少年眉眼里带着笑,像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光。
03
夜风扫过头发,拂过衣角,亲过少年琥珀色的眼睛。
木司南没有想到,除了他之外,在这个夜晚,还会有第二个人跑到墓园里来探望故人。他是带着一把新鲜的白色百合花而来的,他今天的心绪有点乱,他觉得自己紧绷的那根心弦被人拨动了。
他想来看看宫旭,他想要找一个答案。
然而才过了一会儿,他就听见一个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夏拾雨。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要躲起来,木司南后背靠着墓碑,仰着头看着满天闪耀的繁星。
他和夏拾雨之间,隔着的仅仅只是一块墓碑。
他没有动,夏拾雨也没有。
他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对着宫旭说了很多很多话,她的思维很清晰,她现在很清醒。他其实很想看一看夏拾雨的脸,看一看她是不是他曾经在图书馆里,见到的那个安静乖巧得不像话的女生。
但他没有这么做,那样会吓到她的。
因为生病,她不记得他是宫旭的朋友,她只记得他曾是她的同学,因为偶然在学校里遇见,住在一座城市,回家的时候,在同一站下车,仅此而已。
他的手落在墓碑上。墓碑冷冷的,如同再也没有温度的宫旭的身体。
多么像,他和夏拾雨的初遇,中间也隔着一个宫旭。如今就算宫旭已经不在了,他也依然横在他们中间。
“那天你说,如果你成功了,有很重要的话要和我说。”夏拾雨还在呢喃,“那天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我已经不可能知道了。但是,宫旭,我想要和你说的话,却仍然堵在我心里。”
木司南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他想自己比谁都明白,夏拾雨要和木司南说什么话。
“我一直很后悔,那天在水族馆里没有对你说。我以为我们有很多时间,我以为有更加合适的时机。没有想到,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她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直到你走,我都不曾和你说过。”
“我喜欢你啊,宫旭!喜欢你!”她隐忍的那些情感,在这个星辰闪耀的夜晚,终于倾吐而出。
你听到了吗,宫旭?
木司南望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这家伙说喜欢你,她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年时光,稍微清醒就来见你,然后将满心的欢喜,凝结成了这句迟到的告白。
我喜欢你啊,宫旭!
喜欢你!
他的心脏隐隐有些痛,像是谁拿了一根尖细的针,在他心上划过。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谁心疼,已经死去的宫旭,永失爱人并且永远背负枷锁前行的夏拾雨,还是躲在墓碑的另一边,藏在宫旭阴影之下的自己?
“我喜欢你啊,不是什么别的感情,是喜欢啊。”她的手轻轻按在了墓碑上。那里,少年眉目间似笑非笑,他湿漉漉的目光里,分不清是喜是忧。
“你听得到吗?”她低低地问。
“你回答我啊!”她哀哀地求。
她的手握成了拳头,一下一下地捶在墓碑上:“你回答我啊!”
他是无法回答她的。夏拾雨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她只是忍不住,心中满溢的思念无处宣泄,她需要一个地方,可以肆意地、直截了当地发泄出来。
木司南安静地藏在墓碑后面,伸手按住自己的额角,整个人都藏在阴影之中。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到底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夏拾雨还在说,她慢慢说起过去的事,那些弥足珍贵的时光里,安静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谁也没有说过喜欢,却又把喜欢镌刻成了对方的模样。
她心里藏了很多话,仿佛要在这个晚上,全都说尽。
夜已经非常深,夏拾雨身上落了一层露水。她终于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抿唇笑了笑,指腹轻轻拭去照片上凝结的露珠。
“宫旭,你没有做完的事,我一定会替你做完。”她的语气很坚定。她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缓缓地沿着墓碑之间的小路往前走。
她身后是无尽的夜色。如果她回头看一眼,一定会看到墓碑的后面,走出一个少年,他有一头柔软的、略带自然卷的黑色短发,还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他站在墓碑前,目送着她离开,眼神挣扎了一下:“宫旭,如果是你,这个时候会怎么办?”
他又低低笑了一声,脸上有一丝落寞和自嘲。他的手搭在墓碑顶端,轻轻按了按,就像是在按老朋友的肩膀:“这真不公平啊。”
他放下手,迈开大步朝前走去:“活人永远比不过已经死去的人。”
这么晚了,他不放心夏拾雨一个人回家。她虽然看上去无比清醒,但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个人走在偏僻的路上,还是非常危险的。
他怕被她发现,只能远远地跟着,不让她从视线里消失。
夏拾雨一直在想心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木司南。她在想,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大海,面对那夺走宫旭生命的海洋。
她必须去面对,因为她要完成宫旭未完成的梦想。他十八岁那天,要潜入一百五十米深的水下,去见见那里神奇的水下世界。
那时候的她,极限只有五十米。而今她一年都不曾碰过水,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面对海洋。她害怕海水会刺激自己发病,一旦发病,她会变得很不可理喻,到那时候还谈什么梦想?
就这么一路想着心事,夏拾雨花了一个小时才走到家门口。她停下脚步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好像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始终跟着自己。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木司南藏在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太过神经质了吗?”夏拾雨苦笑了一下,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她打开家门,轻轻地走进去。
木司南站在下面看着,看着她的房间亮起了灯,看着灯光将她的影子映在窗户上,看着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吹着夜风继续对着天空发呆。
你在窗里看夜空,看风景的人在楼下看你。你千思万绪魂牵梦萦记挂着谁,清风明月朝露暮霭飘入了谁家窗前。
木司南转身。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晕开,最终慢慢地消失不见。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这个夜晚,有什么情绪在黑夜中绽放成了最璀璨的花火。
04
军训过后,就是正式上课的日子。夏拾雨吃过早饭,徒步走去地铁站。
她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木司南慢慢地走过来。这些天,她几乎每天都能在地铁站遇到木司南。不过因为他们上课的时间差不多,而且都是这一站出发,所以夏拾雨也没有觉得奇怪。
半个月过去,夏拾雨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能遇到木司南。
“早啊。”木司南笑着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
“早。”夏拾雨微笑着冲他略微点了一下头。
今天是正式上课的日子,夏拾雨和木司南都穿着崭新的校服。
进入了大学,校服当然比高中时要成熟多了。男生是白衬衫,黑红相间的领带,再配一条黑布裤,女生则是白衬衫,黑红相间的领花,和黑色的及膝裙。
很漂亮的校服!尤其是男生的领带,总给人一种非常有气质、非常儒雅的感觉。
“车到了。”木司南招呼了一声,夏拾雨跟着木司南一起上了地铁。
这个时间段是上班上学的早高峰,地铁里面相当拥挤,夏拾雨和木司南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他们离得那么近,木司南甚至都能闻到夏拾雨发丝上淡淡的香气,那种香气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
恰好此时有人再往里挤了一下,木司南一个没站稳,踉跄地往前走了一小步,鼻尖从她的发丝上掠过。
柔软微凉的触感叫他心头猛地一颤,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
夏拾雨后背抵着车厢壁,木司南的个子很高,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他如此近地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一种压迫感。
她觉得自己有点紧张,就连心都微微揪着。
她想要往边上让一点,可是拥挤的车厢里,由不得她左右挪动。
不知道是不是木司南感觉到了她的窘迫,他用一只手撑在了夏拾雨身后的车厢壁上,隔离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夏拾雨终于觉得不像刚刚那么拥挤了。ωωω.χΙυΜЬ.Cǒm
然而夏拾雨很快发现了这个姿势极为暧昧,怎么看她都像是被木司南圈在了怀里。
她侧过头去,有些无法直视木司南的脸。
一定是因为这种暧昧的距离,所以她的心跳才会稍稍加速,所以她的手心才会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好在只有五站路,地铁到站的时候,木司南和夏拾雨跟着人流下了车。这附近不只有大学,还有好几栋写字楼,在这里上班的人也不少。
夏拾雨走出地铁站,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她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那种因为距离太近而产生的紧张情绪,终于消退了。
“早上的地铁,还真是拥挤。”木司南显然也被挤得够呛,出了地铁之后,整个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走吧,今天第一天正式上课,早点到比较好。”
“嗯。”夏拾雨点了点头。
真奇怪,明明已经不会觉得紧张了,可夏拾雨还是不敢直视木司南的眼睛,总觉得那样会很尴尬。
“听说w大的社团活动办得很好……”木司南试着打破这种气氛,“你看上哪个社团了吗?”
“我啊!”夏拾雨的手轻轻握紧了,“我想加入潜水社。”
“学校有潜水社吗?”木司南不确定地问。
“不知道,应该有吧。”夏拾雨也不太肯定,因为前段时间一直在军训,每天都又累又乏,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社团。
“如果,我是说如果——”木司南停下脚步,扭头朝夏拾雨望过去。“如果没有潜水社,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加入森林研究社?”
“森林?”夏拾雨愣了一下。
“是啊,如果没有海洋,就和我一起去森林吧。”
他明明是用开玩笑的轻松语气说出来的,夏拾雨却总觉得他并没有在开玩笑,甚至感觉他问得极其认真。
“如果没有潜水社,那我就自己创办一个好了。”夏拾雨却摇了摇头,眼神和表情都很坚定,“如果没有,那就创造一个。”
木司南抿唇笑了,他低下头,眼神有些落寞:“拾雨,你还真是……热爱潜水啊!”
“嗯。”夏拾雨也低下了头。
他们都没有看到彼此的脸,不知道对方的眼中到底酝酿着怎样的感情。
她曾因为喜欢宫旭而喜欢上潜水,而今她因为宫旭,不得不去喜欢她已经惧怕的海洋。
夏拾雨和木司南在教室门口分开,木司南的教室就在夏拾雨的隔壁。夏拾雨才进去,就见阮子晴冲自己挥手。
军训的这些天,阮子晴一直和夏拾雨待在一起。女生之间的友情,总是发展得特别快,加上阮子晴和夏拾雨都是本市的,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亲切感。
其实最开始,阮子晴是因为好奇而接近夏拾雨的。她觉得夏拾雨不对劲,明明见过面,再次相遇竟然一点都不记得她了。还有木司南也很奇怪,他们才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可是木司南否认了这一点。后来无意间听夏拾雨说起木司南,竟然是以同校校友的身份。阮子晴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自己和木司南才是校友。木司南在说谎,他和夏拾雨根本不是一个学校的。
他为什么要说谎?夏拾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对这些,阮子晴非常好奇。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总想去找一个答案。
不过,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阮子晴发现夏拾雨是个非常温柔的女生。她喜欢微笑,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她应该藏着很多心事,所以笑的时候,眼底总是有一抹忧伤,有时候淡雅如水,有时候浓郁如墨。
阮子晴也试探地问过,然而每次夏拾雨都只是笑笑,然后沉默不语。久而久之,阮子晴也就不再问了。她想,总有一天,夏拾雨会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的。
“第一节课的老师据说是个大帅哥,博士毕业不久,是个新老师。”阮子晴笑着对夏拾雨说。
“真的吗?”夏拾雨随口应着,她现在的心情有点乱,她还在想着社团的事。
在木司南问起社团的事情之前,她是一心笃定要继续完成宫旭的潜水梦想,替他破那个纪录的,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加入潜水社。但是,她从没有想过,w大可能没有潜水社这么冷门的社团。所以在回答木司南的问题时,她迟疑了一下。
“拾雨?”叽叽喳喳的阮子晴终于发现了夏拾雨的心不在焉,“你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情。”她忙收回了思绪,回过头来看着阮子晴,“你刚刚说什么?”
阮子晴张了张嘴,打算说话。然而就在这时候,教室里起了一阵骚动。阮子晴和夏拾雨同时朝教室门口望去,就见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夹着一本书缓缓走了进来。
他很高,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发质偏硬,戴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带着笑却又给人一种狡黠感觉的眼睛。
他鼻梁高挺,略显单薄的红唇叫人觉得他可能有点刻薄。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衬衫最上面两粒扣子没有扣起来,领口松松垮垮的,可以看到形状漂亮的锁骨。他一双腿修长有力。这是一个看上去特别像模特的男人。
他将课本放在了讲台上,视线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拾雨总觉得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宫羽。
夏拾雨的瞳孔,在一瞬间缩小。
05
仅仅只是一个相同的姓氏,就让我变得如此不安和焦虑。我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拼命压抑着自己近乎失控的心跳。
我不禁苦笑起来。我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以为心脏已经像钢铁一样坚硬。然而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不过只是我在自欺欺人而已。
就像现在,站在讲台上的这个人,他有着和宫旭一样的姓氏,就能让我在一瞬间乱了心神。
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多少人有一样的姓名,又有多少人有一样的姓氏,但因为宫旭,这两个字在我的眼中,再也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两个字。
那会让我想起那个丢失在时光中的俊秀少年。若是他能长大,将来一定也会成为这样出色的男人吧?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慢慢抚平。
宫羽在讲台上说了什么,我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课程结束的时候,宫羽的视线若有似无地从我的脸上扫了过去。
“真的超级帅啊。”阮子晴坐在我身边犯着花痴,“完全符合我未来男朋友的全部要求。怎么办?拾雨,我要去追他,然后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恋情吗?”
“我去一下卫生间。”我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和阮子晴说这些,我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我的情绪不能激动,那样很容易诱发我的病。
我还没有完成我想做的事,我必须保持清醒。如果我变成一个总被情绪左右的人,那么我要如何完成宫旭的愿望?
我走出教室,进了洗手间,捧起一把冷水扑在脸上。这时节已经是秋天了,水凉凉的,不算太冷,却足够让我清醒。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认自己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对劲,这才擦了擦脸,回了教室。
阮子晴看着我的眼神有点担忧:“怎么了,拾雨,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陪你去医务室?”
“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我对她笑了一下。
“这样啊,那一会儿中午你去我寝室休息一会儿吧。”阮子晴是住校生,她听我这么说,便很真诚地提议道,“不然下午的课你没办法上啊。”
“我没事的。”我委婉地拒绝了阮子晴的好意,因为中午的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要去确认一下,我们学校有没有潜水社,如果没有,建立一个新的社团需要怎么申请。
阮子晴也没有坚持,她一直不是一个让人为难的人,她总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不会给人尖锐的感觉。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我和阮子晴一起去吃了午饭。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和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一起吃午饭。因为军训的时候,我们是在他们之前吃饭的。
一进食堂,我和阮子晴就傻眼了。买饭窗口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那队伍都快排到食堂门口了。而里面的座位,几乎已经坐满了。
“啧啧,果然是正式上课了啊。”身边路过的大一新生感慨地说道。
“走吧,排队去。”阮子晴拉着我找了一支相对短一点的队伍。
才站了一会儿,就有人忽然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是木司南。
“木司南,这么巧?”我有些意外。
“是啊。”他笑着说。
很多女生都在朝这边看。没办法,木司南的那张脸,的确非常能够吸引女生的视线。前些天军训还没结束的时候,我就听到女生们在谈论木司南,她们私底下给他起了个称号叫“琥珀男神”,因为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实在太有特色了。
长长的队伍一点点变短,我们在食堂饭菜快要卖完之前终于买到了饭。所幸这个时候,前面的人都已经差不多吃完走了,空座位还是很多的。
我们随便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子坐了下来。
“对了,上午的时候听到你们班声音好大,听女生们说,你们老师是个大帅哥?”木司南问道。
“是啊,是个超级大帅哥!”一提起这件事,阮子晴就显得异常兴奋,“我们班女生都沸腾了,要不是顾及他老师的身份,估计大家早就冲上去要电话号码了。”
“对了。”阮子晴停顿了一下,说,“他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宫羽。”
我低着头,一直默默地吃着午饭。如果我此时抬起头,一定可以看到木司南的异常。在听到宫羽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后背僵硬了一下,连眼神都有一丝轻颤。
“宫羽?”木司南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们的新老师叫宫羽?”
“是啊,是不是很棒的名字?”阮子晴叽叽喳喳地说着上课时的事情,“你不知道,他上课很风趣,一点儿都不枯燥。要知道我原来是很讨厌数学的,听他上高数,竟然觉得很有趣。”
“那等下次我们班上高数课,就能见识一下这位大帅哥了。”木司南很快恢复了正常。
阮子晴因为太兴奋,并没有注意到木司南的异常。
吃完午饭,阮子晴要去寝室,而我想去一趟社团办公室,木司南要去图书馆看书。
我们三个在食堂门口分了手,我直接去了社团办公楼。社团办公楼和教师办公楼是一对双子楼,中间有天桥连接,两栋楼一前一后,仿佛是照镜子似的,一模一样。
我之前从未来过这里。
因为是中午休息的时间,这里非常安静,静到让人的心里莫名地就有了一种紧张感。
风卷着一片树叶从我面前落下。我抬起头来,那是一棵茂密的香樟树,枝丫间透出秋天才有的高远蓝天。
办公楼里异常安静,稍微有点冷,每扇门都关着,门上有每个社团的名称,这些应该是各个社团的办公室。
我从一楼走到了三楼,然而越走心越凉。被木司南那个乌鸦嘴说中了,w大真的没有潜水社。
不过我刚刚走了一圈发现,也没有木司南想要加入的什么森林研究社,倒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社团,比如ufo研究社、推理社、二次元动漫社等。
我想找个人问问创办社团需要什么流程,然而这个时间点,社团办公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只是这里,对面的办公楼也很安静。
我抬起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然后我就愣住了,因为我看到了木司南。
他站在教师办公室外面,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情绪里。
木司南不是要去图书馆的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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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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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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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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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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