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夕阳缱绻温柔,在侯佳音捂住脸颊的指缝间穿堂而过,缠缠绵绵与她睫目交织汇集。
浓郁的粉金,酿化作泪珠盈簇。滴滴答答顺着细小的皓腕没入衣襟,打落袖袍贴肤。
彼时空落长空之中飞絮缈缈,为这瑰丽的古城怜惜编制薄衣。百里外绵延而去的是长亭、古道,还是游人,归期不定的他乡客?
“还未哭够?”裴韫不得已又换上张干净绵帕,细细擦拭红颜娇嫩。他垂首矮身,低密与之耳语,“整顿行囊哭,榻上哭,现下也哭,怎哭个没完了。”
侯佳音两靥徐徐绽放艳红绯色,在余褚里轻轻地颤动着,一派的风情。
她终肯放下掩饰着面容的手,睁着双明澈秋瞳瞪裴韫。
整顿行李时候哭也就罢,他去擦拭泪珠也就此作罢,到最后势态怎就成了衔唇吻啜她,又给压榻上了?
侯佳音伫立古城之上,举目往远处眺望,“你与晋安王于何处汇集?”
裴韫擒住她的双颊,强迫其转过脑袋,“三里亭外。”
“你可别忘了,答应与我一道看雪落。”
“可还有旁事与我嘱托?”
侯佳音咬住下唇,模样憨态,“不准你受伤。”
裴韫笑,“夫人教训得是。”
二人默立许久,终有人侍卫前来催促。裴韫上马,神色深邃类如瀚海,静默的微风零丁捎来他的话,“夫人。”
“……啊?”
“逝者慢慢,莺莺可否寄与书信以告相思?”裴韫含笑,眉目热忱凝望着她。
侯佳音心口一跳,缓缓将视线递往别处,“你若差遣信使前来,我尚且可回几封家信。”
“如此我便心安了。”裴韫直立起身,高扬马鞭,“外边风沙大,回去罢。”
直到视线里袅袅婷婷身子摇曳不见,手中握住的马辔方重重抽落,疾驰奔往半道古亭。
……
三千精兵护送丝绢万匹、如云美人已在陆路行走约将近两月。穿过高山深谷遍布的横断山区,攀越高耸破云的梅里雪山,日月兼程方至片波状起伏的低矮山脉。
“禀王爷,往前四里便可至嘉峪关。现西南东口已为贼寇所占,严关把守。”探视战况的兵士鞠身,沉声道,“方城关驻守大臣托属下询问,现下是观风伺动,还是领兵直迫东边门户?”
宣平王神情肃穆,“战况如何?”
“单于燕已在西郊竹林安营扎寨,可据探子回报,也在南处外郊发现南蛮行迹。有意是西南夹击,直破嘉峪。”侍卫满面青灰,撑着神智咬牙道,“据说,东口白骨可蔽平原,鲜血百里淹没膝骨,百姓就是草席裹身也求不得。高城摔下稚子小儿,坑杀青年壮丁,闺阁妇女则被充之以妓……又无食粮米粟,南夷冷眼观百姓相逐以食……到现在,统共死了两万四千人。”
喉间凝固着一团腥甜黏液,宋旸吞咽几口唾沫方压抑住心中浓烈仇恨,“现驻关大臣郜中戚于何处?”
“正于嘉峪关口静候王爷。”
“好!”晋安王目眦欲裂,大睁的双目迸.射出愤恨的火星子,摧枯拉朽往面前的古道望,“此番我宋旸若不为无辜黎民讨回个公道,便叫本王下了阎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马鸣啾啾,随着鼓声震天地朝往城门奔去。所谓一鼓作气,众将士闻此毒誓,不禁心头热意涌动,纷纷策马叫嚣着饮匈奴血、啖匈奴肉。
雄伟的古城在腥臭的腐肉气味中沉默地与天比肩,凄楚哀怨俯瞰苍生疾苦,不得安宁。
“晋安王至,开城门——”
守城侍卫嗓音浑厚高阔,随着空泛死气的流窜阴风荡遍古城。不亚于在静水中投落巨石,炸出无数声响动。
原本麻木的具具行尸走肉瞬间又魂归附体,在迷惘的角落睁开惺忪怯弱的眼,茫茫与应和,“晋安王至,晋安王至!”
百姓呐喊之声整齐划一,好似看到了救世主般激动:
“驱逐南蛮,复我南昭之疆土!”
“杀南蛮贼寇,救苍生于水火!”
“晋安王来救我们了——西南有救了!”
杂沓脚步声与呐喊声齐震,百千人奔走呼号,将喜报传递于每一人。
宋旸见城下如此之盛况,心中愈发亢贲激昂。他低垂的眉堪堪挂在盛满光亮的眼,喜忧半掺地夺过郜中戚手中兵符,“我宋旸对天起誓,不杀敌五裂,不救君毋归!”
他略一矮声,转头与郜中戚询问道,“郜将军,可否详告关中人数?”
郜中戚脸色灰白,扭头既不去看宋旸希冀的目光,心中更胆畏于城中百姓亢奋神情。他抖落身子,颤声溢出词句,“总计不到两千……”
“两千?!”宋旸面色一紧,像是被夺了气儿地大喘,“此次前来我不过领兵三千,如何与南蛮这等豺狼虎豹抗衡?”
“这时候王爷倒是想起你我不过领兵三千。”一边沉默许久的裴韫,唇边绽丝冷笑,“皇帝叫你我与之谈和,你倒是志气,一举歼灭敌寇以除今后大患?”
宋旸甩袖,气极道,“那你要如何?难不成还眼睁睁看着我南昭黎民枉死那帮东西手下!”
“倘若你为敌首,率此大兵应当如何布局?”裴韫举目远望黛山的红日,缓声道,“若我为单于燕,见我军士气高涨而敌军人困马乏,自会固守各路要塞,围聚而团灭之。若时局恰好,不妨也乘东风北上,逼迫长安。”
宋旸狂躁的心“咯噔”一跳,奇迹般镇定下来,“西南地险,要塞诸多,即便有控弦之士十余万,分布据地散乱,不过是一地三两千。若饬诸军,暗中遏其要路且歼之,加之切断通讯,则西南可袭而取之。”
“单于燕行人处事机敏,实在不好对付。西南虽为囊中之物,然得取不易,还需谨慎行事。”
“大人所言有理,我宋旸自不奢求可一蹴就之。只盼望折耗南蛮元气,也有些底气与其联盟。”
见天色垂暮,郜中戚命奴才烫上一壶糙烈浊酒,邀二人入书房内详谈战略部署。
大漠的冷月寒星不曾沾染上长安的烟火气,清凌凌高悬黑澈暗中。低矮简陋的房间内燃了暗橙微弱的油灯,时而被夏末的凉风浇灭,又被人摸索着点亮。
三人团团拥挤于狭窄的书房,面面相觑。
远方,不知相距多少的远方,在一声刺耳尖锐的炮鸣里苏醒,交错汇编出□□刀剑的铿锵冷战。烈马狼将哀嚎,与之苍天震颤。
战起。
裴韫支起轩窗,借着明月自斟一盏苦涩新酒,随肆起狼烟渡入口腹。
不多时,天尽汹涌冲鼻的火光熄灭下去,然而随怒号声零星投入他处。
战败,再起。
沉寂哀泣的澈朗乌夜,接二连三的旺起熊熊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西滚到东,将天染得红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打了个瞌睡的宋旸猛然间受凉惊醒,瞥眼看去,窗边男子依旧沉默伫立。
只不过,这一次天却是亮了。
“停战了?”
“停了。”
“态势如何了?”
裴韫无大表情,“不如何。”
话毕,前院里传来冰凉衣盔撞击响动,急促尖锐随主人咯吱踏入书房。
来者哨兵胡管文。
宋旸精神大震,像是凭白受人泼了一桶冰水般寒刺骨锥,瞪大布满血色的瞳仁问道,“如何了——”
“回王爷,我等幸不辱命,在镇西将军的指挥下已攻破南蛮五处割据点。属下特受将军嘱托,寻王爷下步当如何?”m.χIùmЬ.CǒM
宋旸欢欣鼓舞,“自当要……”
扬眉说话间,冷不丁被截止住了。
“等。”裴韫沉声吩咐道,“撤兵,等天明。”
“我军正处上风,怎可给敌时机以斡转局势!”宋旸瞠目结舌,“待其增兵援将,你我该当如何?”
“此战死伤多少?”
胡管文回道,“禀大人,伤亡总计一千。”
“想必王爷势必要与南蛮争个鱼死网破,枉顾苍生疾苦,单单图个身前身后名罢。”
思忖许久,宋旸咬牙舍弃原先想法,终究信任了裴韫。他转目与胡管文道,“容本王书信一封,你速递往于单于氏族营帐,亲手交付单于燕。”
“属下领命!”
胡管接过信后便如旋风般卷了出去。
宋旸欲言又止,转头试图与之辩论,瞥见裴韫已闭阖双目养神,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破晓时分,穷途末路的单于燕通遣信使送来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
虽是答应了与南昭会盟,同伐匈奴,但也是提出不少条件。
其一以南昭与单于氏以澜沧江为界限,双方驻兵环疆;今后凡事有越界盗贼逃犯,彼此不可停匿;两宗绕海百里筑城,一切如常,不得创筑城隍。
二为礼尚往来,通使殷勤。南昭每年给予单于提供军费十万两,以香料、犀角象牙、瓷器漆器等物,交换单于的羊、马、骆驼等牲畜。
三为平分征地。单于据西,南昭占东。
条款将于十日后于阆中县城与之签订。
只是诸多项款中出了一项,措手不及的一项。
单于燕要求娶公主。
南昭最富宠爱的公主,宋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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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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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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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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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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