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理解中的领导都是坐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舍不得下乡半步,颐指气使,不学无术,纯纯的肉食者鄙。当然这种领导确实存在,不幸遇上能够尽快逃离就尽快远离。
领导的职责概括起来很简单,满足自身这一派系的利益,统筹下人的想法,力往一处使。有点想法的领导首先想的绝对不是自己升官发财,而是满足手下人的利益,将众人团结在自己身边,这样即便是更高层出面压制削弱自己,根本盘也不会丢失。
小领导如此,大领导的工作要复杂一些,因为派系更加复杂,要平衡各方利益。但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只不过目标要更加宏伟一些,满足大多数人的利益。
若是你说的那些要求,连最亲近的手下人都不愿意去执行,你不说被架空,基本上也就是个门面娃娃了。
很多时候之所以需要画饼,就是为了统筹众人的想法,要他们牺牲短期的利益,为长期的利益而奋斗。俗话说是画饼,但是一定要自己相信,古代的大同社会梦想如此,后世大团结梦想亦是如此。
饼画完了,就是这劳务司。不过对于现在的朱见济而言,这部门能够办起来那是最好,若是办不起来,日后自己继位推动也不难。
朱见济道:“这劳务司何时能够开办不好说,东宫而今虽说钱粮有余,孤儿一旦收纳而来,房屋住处未曾解决,每日开销也是不小的数字,尤需为虑。”
沐琮以为朱见济是在暗示他多出点钱,推手道:“我身上可再没有一两银子了,等之后我从兄来京之后再说。”
“就算是拔毛,也没有逮着一只羊拔的道理,你担心什么,”朱见济安抚住沐琮,随后道:“京城勋贵众多,不少富贵子弟夜夜笙歌,流连风月之地,孙震你吩咐出去,让王义派些孩子蹲守在这些地方外面,专门打听勋贵阴私之事。”
说到这里,朱见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咱们先派人以赈济孤儿之名,要各大勋贵出银子,此辈多贪鄙无能,只是躺在祖先功劳本上喝兵血而已,定是不愿意出银子的。咱们有大义之名,先礼后兵,出人查办各家风月场所,取得账本后,到时候派人到他们府外闹。某某公侯传数代,生个儿子领俸禄,流连青楼不领兵,送去妓女三千两。到时候只消说些这个,这些勋贵几代名声定是一朝尽毁。”
沐琮听完后生吸了一口寒气,庆幸自己已经站在了朱见济这边,要不然若是被这一闹,死后怕不是要以发覆面,无颜见祖宗先辈。
“太子哥,你可太狠了!你就不怕这帮人和你不死不休?”
朱见济一点也不在乎,道:“但凡这帮人还有三分他们祖先的才能智略,也不会去青楼招妓给人留下把柄。而今财政紧张,开支日广,正好罢黜一群勋贵,心怀怨怼者大可起兵造反,几人有这个本事的。”
沐琮听到朱见济这话,神情一变再变,朱见济这话可是太敏感了呀!沐家也是众多勋贵之一,谁知道日后这把刀会不会砍在自己身上。
“沐琮,你猜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沐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不知道,还是不敢回答,反正他自己心里明白。
“先有的明朝,后有的勋贵,太祖太宗设置一干勋贵为保国固边,而今此辈多已忘却自身职责所在。若是大明都没有了,谁还在乎这些勋贵,你说呢?”朱见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沐琮的神情姿态。
沐琮收却平日玩笑的姿态,正色道:“沐琮明白,定不枉太祖太宗之恩德,为国守边,平弥边患,使云南永为大明封疆。”
朱见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而今明朝称职的勋贵没有几个了,沐家还算一个。”
沐琮干笑着附和两声。
言罢,朱见济对孙震何林静二人道:“明日本宫会上书父皇,言及收纳在京孤儿事,尔等只管照先前所议吩咐下去。谁敢泄露风声出去的,本宫让他明白何为地狱!”
“属下/小人不敢。”
沐琮慢了一拍,跟着道:“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朱见济笑了笑,对沐琮道:“收了你三千两银子也不能白收你。这样吧,在本宫使臣自各勋贵家回来之后,你可以去告诉三家勋贵,让他们将银子送上来,以免在天下人面前丢脸。”
沐琮听完,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脸上还挂着笑意。只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京城勋贵何止三家,大明而今国公都有五家,更不要说其他的侯伯之家,这消息给哪家不给哪家,都势必会引发一场动荡,对于沐家而言可不见得是好事。
“三千两银子,就三家,沐琮你可不要大嘴巴四处乱说,到时候银子收不上来我会生气的。”朱见济的笑容还是那般平淡,只是在沐琮眼中十足的恶意。
朱见济看着沐琮一脸纠结,不去理会他,道:“散了吧,明日且各行其事。”
沐琮仍在思索沐家与哪家交好,突然察觉出朱见济远去,连忙追上来道:“太子哥,我突然想起来从兄派了自家老奴在京,他那里说不定还有些银两,明日我就去信到他那里问问,说不定还有几千两。”
沐琮一边小跑着一边道:“太子哥,等等我呀!能不能多告诉两家,银子我明日就给你补上。”
之前好说歹说不愿给,现在求着出钱,朱见济坚持道:“不行,我是不吃回头草的人,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打击一番勋贵们。我在乎的是那些钱吗?不,我在乎的是大明的武风。”
“太子哥,我保证让你有所获。再说了,京城勋贵这么多,一家一千两银子,我怎么可能能够全部买下,只宽限答应这一次如何。”
都快要走到房门之前了,沐琮仍然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朱见济装着被他烦得受不了的样子,道:“行了,就依你,先把钱凑上来再说。奔波数日我也乏了,不要再闹了。”
沐琮开心地跳了起来,朱见济也开心地进入了梦乡。
要说沐家一口气出这么多银两,值得吗?朱见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沐家愿意出就让他去出呗,他认为人情更加重要,朱见济就给他这个做人情的机会。
另一方面,若是打击面过广,勋贵们宁愿到朱祁钰面前哭穷也不愿意赈济孤儿,朱见济到时候也下不来台,让沐家做这个人情,并不是坏事。沐琮为东宫伴学,妥妥的太子党,受沐家恩情和受东宫恩情有什么区别。
次日,朱见济上书言事,并请求拨发皇陵沿边土地供孤儿居住,待四海升平、国富民足之日,再将占用皇陵土地归还,如此民乐而祖宁,两不相害。
唐氏说她会帮助朱见济说话,讨要土地,朱见济自然是相信的。但是该要自己出面还是要自己出面,能不能成功就需要唐氏出一份心力了。
奏疏送上去之后,朱见济没有要户部或者内库出钱,想来问题不大,没有人愿意冒着为百姓唾骂的可能拒绝。
所以,东宫差使已经出发前往各大勋贵家,让他们发发善心,可怜可怜京城的孤儿们,为自己和子孙后代积攒一些阴德。
此外,王义等人也已经开始在京城各条道路上敲锣打鼓,推广这一消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至于沐琮那边是如何与各大勋贵家交流的,朱见济不去管,最后只要银两送过来,朱见济才不管他们是如何交流的。
朱见济自己这些天则是在东宫内学习,上书结束之后就不再理会外界诸事,一切自然会按照他预计的那般前进。
在朱见济收纳京城孤儿的时候,朝廷有两件事值得一提。一件是朱祁钰痛骂甘肃总兵官妄开边衅,一件是拒绝下调处州矿税。
两件事看起来没有什么交集,其实都与当今财政危机密切相关。
先说第一件,话说草原上,也先死后各部纷争不断,危机外溢,不少部落请求归附,但也有部落假借投降之名,行抢掠之实。朱祁钰之前下令明军不得出塞北伐,但是留了一个口子,就是当敌人迫近边塞后,准许出城赶走。
这一次甘肃总兵官被骂,就是因为他钻了空子,借出城追击之名,行北伐之实。事实上,这些年九边将领都是这么干的,屡有斩获,朱祁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甘肃总兵官敌人没有杀几个,明军反而折损不少。
具体情况见下,我们从中也能够一窥也先死后朱祁钰的边防态度。
朱祁钰敕甘肃总兵官、都督佥事雷通等曰:“边将受朝廷重寄,当以恤兵保境为心,贪功失利为戒。且二虏仇杀,如两虎相斗,观者当防其冲突,防之不谨必为所伤,况可远出以犯其穷蹙乎?近御史劾奏尔等轻调军马,远涉穷荒,追擒败虏。孤军几为所陷,斩获才数孽,而自损动过百人,其挫威误事如此!论法当处以重罪,但念边方用人,姑从宽宥。尔等自今痛改前非,其重慎之。”
从中可见,朱祁钰的态度是坐山观虎斗,减少明军对其干预,以免两家合力来进攻明朝。但是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方面的解读,那就是也先死后瓦剌分裂,原先瓦剌对鞑靼的优势地位不再,他们退守祖地,鞑靼渐趋强势。以中原王朝对草原一贯扶弱抑强的政策,这个时候不仅不应该进攻瓦剌,反而该给予他们喘息之机,必要时刻甚至该资助瓦剌。
朱祁钰如何想的不知道,看下一件事,拒绝下调处州矿税。
搞懂这件事之前需要明白背景——处州之乱,名称有很多,如浙闽民乱,浙闽矿乱等。看名字就知道,是浙江和福建的农民起义,在浙江处州爆发,随即波及至两省之地。
说起来,浙闽民乱早在土木堡之变前一年就已经爆发,但是在土木堡之变的掩盖下,后世之人少有知晓者。事实上,就中国史与世界史的意义而言,这场动乱意义重大,特别是于白银货币化而言。
浙闽交界之地有银矿,洪武年间任百姓自行开采,收两成的税。随后不断增加,永乐皇帝收三成,等朱祁镇继位之后,增加到四成,即便是如此,朱祁镇仍然不满足,将百姓开采的矿场收归国有。
朱祁镇为什么要收处州银矿,直接原因就是土地兼并,财政收入下降,需要开源,之前在土地兼并那里分析过。但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朱祁镇在位时期,首次开启了两税折银征收,就是之后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没有想到吧。
税收折银,省却了许多折变的过程,大大减少王朝收税的成本,是一大进步。但是问题在于,折银,至少要有银子吧。因为政策推行,官方和民间对银子的需求大幅度增加,银价随之大幅上涨,大明陷入了通货紧缩的状态。
银矿重要性随之上升,朱祁镇收归国有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很显然这个交接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问题,没有给百姓以足够的补偿,民乱不可阻挡地发生了。
造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从1448年一直到1456年,反正没有停下来过。
先前,镇守处州、浙江都指挥王瑛上书奏事,“处州银场利害有二,曰岁办,曰闸办。岁办者,洪武中,原额本府每岁一次送纳,不及三千两,于民有利而无害。闸办者,永乐、宣德中渐增,差官四季徵纳,如本府青田县今新分设景宁县,洪武中岁办不及一千两,今闸办至一万四千三百余两,民深被其害矣。臣尝思之,开采银场固非善政,但防御有方则贫民得所而不为盗贼,若不开采则贫民不免聚集为盗贼。乞照洪武中岁办例开采。”
如果你明白了以上的背景,就知道这件事朱祁钰为什么要拒绝了。
事下户部,户部官员说:“洪武岁办额太轻,若如所拟,诚恐趋利之徒得以肆为强暴,争夺之风复起,官府难于控制。请移文浙江镇守并布按二司等官,仍如闸办额数煎办,果有多余不及之数,明白具奏定夺。”
户部的回应看着可笑,但是朝廷缺钱呀!本来就不够用,还要减税,开什么玩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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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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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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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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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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